第 1 章

灯光，打开。

舞台，从水面浮起。

两片红唇，像是画报上最精致的那点瑰丽，在灯光的闪耀下，扬起傲然的弧度。

“女士们，先生们。”

露天剧场，头顶，属于中心城区的仿真星空如同被打碎的月亮。观众席上，密密匝匝的动物面具们给足了反应，有的倒吸凉气，有的面面相觑，皆因舞台之上，那张惊心动魄的美女脸，身体是一匹长着人腿的白马。

曲线流畅，身形优美，腿干修长，细腻的肌肤好似精心保养。一根洁白的角从美女的额际伸出，釉质反射着光线，奇诡无比。

观众回过味，于是面具之下带着微笑，纷纷鼓起掌来。

同一时间，垃圾填埋场。

“1、2、3、4。”

女孩蹲在地上，一只辨不清颜色的油腻抽绳袋子软塌塌的打开瘫在地上，脏兮兮的手指从里面将钢镚一个一个挑出来。女孩数得起劲。

“……9。”

九个钢镚在她手里抛了抛，叮当碰撞。这是现阶段流通货币的最低面值，女孩面无表情地盘坐下来，手里执一根刚在垃圾堆里捡来磨尖的硬铅，仔细地在“现有资产”那一栏填下：

九个弱晶币。

硬铅戳在大腿的软肉上，写得摇摇晃晃。

姓名：祁祀。

性别：女

年龄：十九。

救济理由：穷。

“嗷。”

祁祀正绞尽脑汁试图把“穷”拓展出个几十字，手边的“灯”却忽然晃了晃，紧接着，冒出一只肉乎乎的须状口器。

小东西没有五官，无毛虫样的躯体前仅有几根蠕动的肉须，滴落着口水往硬铅上蹭，祁祀看也不看，伸出手将它摁住。

“别动，萨霍，字都看不清了，”她拧了拧眉，“刚刚鸡腿不是分你一半了？”

萨霍极为委屈的嘤嘤了几声，侧倒在地上，短的像墩柱的四条腿凌空踢蹬，态度很明确了：它要抗议。

“乖。”

祁祀放缓了语气。

“等我把这个救济申请填完，天亮之前肯定能吃大鸡腿，还有夹心的烤面包。”

萨霍一顿，显然这个饼画得不错，还没吃到，就让它听得心满意足了。祁祀倒转硬铅戳了戳这只长相外星的肉色生物，道：“这个时候餐厅应该在处理泔水了，去看看？”

泔水，萨霍的口水再次飚出来，不等祁祀有所表示，便撒开腿往填埋场外飞奔。祁祀望着它疾驰的背影消失在垃圾山背后，撇了撇嘴，低下头，继续若无其事地填写手上的申请表。

“你的灯不见了，看得清吗？”

身后响起一道沉闷的问句，祁祀头也不抬：“唔，眼睛适应了黑暗，就看得清了。”

“说话还挺有哲理，”声音道，“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嗯。”

“统领大人之前南下梦寺，曾经在华海上发表演讲，他说……”

“他说，”祁祀将盘着的两根腿曲起，悠悠说道，“一切虚无终将化成你爹。”

等佣兵A反应过来的时候，祁祀已经以不可捉摸的速度从地上一跃而起，离箭一般往垃圾山后方窜去。佣兵A这才意识到他被耍了，耳朵有点红，恼羞成怒道：“□□还给我！”

“不是来替人收债的么？”

垃圾山像一只巨大的，吞吐着腐气的怪兽，而现在，有人在和这只怪兽演双簧。

“枪到谁手上就是谁的本事，给你，当我儍呀！”

“嘭！”

红色的巨光在露天剧场一侧爆发，伴随着强烈的火流和碎块，最近的观众席被掀起面具灼破脸皮。人群登时如同碎裂的饼干一般，屁滚尿流尖叫着四散逃窜。

警报响彻，美女人马脸色骤变，甩动着四条光溜溜的长腿尖叫着往台下跑。混乱之中，一颗子弹贯穿了戴着一位兔子面具的豪绅，人们看见他的面孔，是一个为女童捐款的知名慈善家，几日前还在公益新闻上听到他大肆演讲。又一颗子弹从无名处袭来，这次倒下的是蝴蝶面具。

短短数秒，在场的人陷入了巨人瘫倒一般的恐慌之中。

“走，走！”

“别挡道！”

“谁要害我？是谁？！”

露天剧场悬空在空中餐厅的边沿，没有栏杆，采用最先进的风幕技术，人一旦靠近边缘，就会被强风流产生的外力推回。一位长发女性被人群挤到边缘，就在她靠近风幕的那一刻，栗色卷发倏地扬起，直直吸入风幕之中！

“啊！！”

撕心裂肺的尖叫吸引了一部分注意。女人面容狰狞发白，高跟鞋拼命想抓住光滑的地面，然无事于补，所有人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风幕卷上高空，重重地向百米之下的城市坠落！

露天剧场的风幕系统被篡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