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春居
面上两撇浓眉高高拧起,像是用了十二分力气,“要是那京城中的纨绔子都能出谋划策,上阵杀敌,那可真是——将军遍地走,校尉多如狗!”
短髭男子闻言一惊,虽说成信侯府小公子在京城的名声不大好,但这人毕竟是为大黎而亡。况且,战报上并未说楚将军督军不力,这年轻人说话委实冲动了些。想到这里,他不觉叹了声:
“死者为大,不可妄言。”
不料,方圆脸青年愤然而起,握拳反驳,“说什么死者为大?为我大黎战死的十万多将士不是人?闵州被屠的数万百姓不是人?若不是督军无能,那闵州不会陷落,更不会有这么多人枉死!”
今日崇明书院休假,李继先大早就收到闵州全城被屠的消息。他郁结半日,本想寻人倾吐心中悲愤,却被同窗好友一把拉来有春居。
好友原是慕名来听苏老先生说书,不料老先生身体抱恙未能登台,好在这位苏小先生深得其师真传,一段“少年将军夜奔救弟”的故事讲得是精彩曲折、惊险非常。其中,“怒斩敌军细作”一幕更是热血激昂,大快人心。
有了故事里的李小将军作对比,闵州城里那个楚家小子仿佛成了刘家阿斗,当真是十多万人都扶不起。
“只恨大黎有楚清和,却无李飞崖。闵州失陷,北地边疆只余弘州和怀州两座主城,三州合围之防线被击破,倘若沙胡再取一城,便可南下直驱中原,届时不知又要增添多少亡魂。”
李继先的声音越来越高,方才热闹嘈杂的有春居前堂却渐渐寂静无声。
尚在品茗的茶客们似被施了定身咒,端着茶盏面面相觑。
静默中,书台右侧茶室忽而传来沙哑男声。
“‘闵州主将战亡,闵州失陷’是真,但官府邸报上只此一句。至于旁的消息,你又如何得知?”
“关你何事?”李继先郁结于心,语气亦是不佳。他侧首看向身旁茶室,方圆脸上浓眉拧起,愤慨尽显,“有人连面都不敢露,又为何质问于我?”
“若只是喝茶闲聊,确实与在下无关。但是——”
说话之人停顿一瞬,语气愈加严肃,“撰造事端,妄作朝报,依新律可流放!”
话音落地,茶室木门立时从里拉开,一书童打扮的清秀小厮缓缓走出。
待小书童退至门侧,谢晏昭抬起头,视线从指尖捏着的青瓷描金茶盏,径直转向茶室外的蓝白襕衫青年。
“现在能说了吗,李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