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听到有人在哭。

低柔的，哀切的，蕴含着无数的悲伤，萦绕在我的耳边。那是一个女人的哭声，她好像已经哭不动了，只能低低抽泣。

“对不起，富江……”

是珠世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眼前是珠世那张苍白的脸，她的眼睛已经肿得不成样子，她尽管还是竖曈的状态，但眼神清明，显然已经是恢复了理智。

珠世显然是被我的复活吓傻了。

“珠世，你没事吧？宝宝和吉田先生呢？”我顾不得其他，一把拽住珠世的袖子。

她还穿着那件沾满血污的紫色和服。

珠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过了很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们……都死了。”

“……死了？”我突然很难理解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之前明明还活蹦乱跳的吉田先生和宝宝，突然就死了？

“富江，谢谢你，你还没有死……”珠世颤抖着搂住我，把头埋进我的颈窝。

我终于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珠世把无惨带回了家，无惨给珠世喝了他的血，珠世喝了之后就神志不清大开杀戒了，先杀了宝宝，又杀了我。

看样子，吉田先生回家之后，也没有躲过珠世的魔爪。

“对了，”我突然想起什么，“无惨呢？他去哪里了？！”

珠世也终于抬起头，那双美丽的紫色眼睛里全是悲伤:“我恢复神智之后，就没有再见到他了。”

珠世跟我说，无惨可以在她心中直接下令。他让珠世把丈夫和孩子安葬即可，我无需安葬。

那个时候，吉田先生和宝宝的尸体都已经开始腐烂发臭，只有我的尸体还是那副模样，没有任何变化。

我不敢想象，珠世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把丈夫和孩子安葬的，又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来守着我的尸体的。

珠世恢复神智之后，非常惧怕阳光，同时产生了极度的饥饿感。她尝试着吃了一些人类的食物，却根本没有饱腹感，她只想吃人，几乎都能听到别人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可我们都知道，那样是不正常的，所以她一直饿到了现在。我恢复了一点体力之后，便去乡下找到了一个屠夫，买了一些猪的血肉和内脏。

那些生的内脏和猪血看起来就恶心，珠世也并不喜欢吃。但好在，她吃了之后没有那么饥饿了。

“饥饿会让我失去理智。”珠世难过地对我说。

对她来说，人类才是最美味的食物。

我不知道珠世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一个怪物。她非常害怕阳光，最想吃的食物是人类，体温也非常低。我问珠世她是不是得了什么病，珠世摇了摇头，说她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病。

“这跟无惨太像了……”我喃喃道。

惧怕阳光，体温低，吃人。

“富江，你能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认识无惨的吗？”珠世问道。

如今这种情况下，我没必要再瞒着她任何事情，毕竟我最大的秘密也已经被她知晓。

我向她和盘托出我所知道的一切。

“你的意思是，你当初就被他杀过一次？”

“是的，”我点头，“这是我第二次死亡。”

“他竟然会吃人……怪不得当初京都里突然出了不少离奇失踪的事情，因为那些人大多是穷人，并没有引起太多关注。现在看来，他们多半是被鬼舞辻无惨吃了。”珠世推理道。

明明是夏天，我却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原来无惨在那两年里并没有完全隐匿踪迹，我却还做着他会回来的美梦。

记忆里那个病弱但温柔的少年渐渐离我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个苍白又残忍的男人。

“他通过给人喂食自己血液的方式，将人变成和他一样见不得光的怪物。”珠世继续推理道。

“都是我的错，竟然真的信了他的话，造成如今这种局面。”珠世垂下眼睫。

“你没错。你有什么错呢，你不过就是想要多活几天罢了，错的是无惨。你不要自责，好不好？”我见她又陷入了悲伤中不能自拔，连忙安慰她。

就在这时，大门突然被敲响了。我看了一眼屋外的天色，已经全部黑下来了，谁会在晚上来访呢？我和珠世彼此对视一眼，提高了警惕。

我去厨房拿出一把菜刀别在背后，打开了大门。

“晚上好，富江。”

无惨今天穿了一身藏蓝色的和服，海藻般的长发尽数挽起。他的皮肤竟然比月光还要白上几分，看到开门的是我，他的嘴角弯起愉悦的弧度，眼睛里也溢出几分笑意。

跟他的轻松姿态不同，我如临大敌。

“你来干什么？”我握紧手中的刀柄。

“来看望你，和珠世小姐。”他刻意地顿了一下。

“富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