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乱
“下午议事时,传令兵回报,说已将殿下的情况传讯给颍川据点的人了。他还带回来这只鸟。”孙权回到营帐,手臂上立着一只绣云鸢,“绣衣楼正在找先前与殿下失散的人,只是殿下经过的地方实在是……恐怕凶多吉少。”
广陵王点点头,一言不发地取下绣云鸢腿上的信。暮时的帐内光线不好,孙权端过一旁的烛台,坐到床边,给她凑近些照明。
两人都有些沉默。或许是这外界突然传回的消息,打破了连日来轻松的氛围,也让他们重新意识到自己的身份和任务。
“我想洗头。”广陵王合上信,揉了揉太阳穴。
“现在吗?晚上洗头发干不了,到时又喊头疼。而且上回大夫说了,你头上的伤要少沾水。”
“再头疼也不会有这些事让人头疼……”广陵王缩进被子里,让被子蒙住头,声音闷闷不乐,“上次沾到水是因为你笨手笨脚。”
孙权无言以对,便转身出门找人烧水。
过了一会儿,广陵王再探出头时,他已搬来矮桌,将面盆面巾和皂角等物准备妥当,正坐在地毯上专注地挽袖子。
“殿下方才说的让人头疼的事,是什么事?或许权可以帮上忙。”这些天,都只有他一人在分享手头的事务。她的事,他一无所知,也不大敢问。
孙权捧起广陵王的长发放进盆里,一手托着中间,一手往上边未能没入水中的部分浇水。从前没做过的各种服侍人的活儿,现如今都叫他学了个通透。
“我去长安,调查那一带的五斗米教。可惜啊,本王的符牒肯定是没有袁绍给你的好用,官道走不了,到处都在打仗闹饥荒,据点也毁了。太难了。”
孙权已经十分习惯她话语里不时夹带的阴阳,面不改色:“确实难。袁氏的朋友恐怕还没有绣衣楼的敌人多。”
广陵王愣了下,回过味来,笑骂道:“你这是损我,还是损袁绍呢?”说着,向后伸出手,撩了盆里的水往孙权脸上一扬,“会顶人了?”
“别动,一会儿沾着伤口了。”孙权挡着脸躲了一下。
广陵王停下手里的动作,老实了一点儿。
“你打听我的事做什么?又盯上绣衣楼了?”
闻言,孙权手里的动作停下来。
“……这么多天,殿下还是不信我?”若他有心,当初便见死不救了。
“谁知道呢,你主意多的很。”广陵王感觉到他动作的停滞,莫名有些不自在,“对了,你了解五斗米教吗?”
孙权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只是听说过。”手上又继续给她洗头。
广陵王闭着眼,指挥他每一下要按在哪儿。除此以外,两人不再说别的话。
洗完头,孙权出去将水倒掉。回来后,他拿出几盒抹头发用的香膏放在广陵王手里:“正好有商队路过,说这是女孩子常用的。你要不要试试?”他记得她说过不常穿香,但如今她天天躺在床上,不必顾忌。
广陵王挨个打开闻了下:“好啊。这个是桂花味儿。这个是茉莉。这个是什么?闻不出来。”
她伸手将那香膏举到孙权面前,叫他闻。
“……挺香的。”孙权也闻不出来。
“你觉得哪个最好闻?”她让他一个个试。
孙权来回闻了三四遍,觉得差不太多,犹犹豫豫地看了下她脸色:“都……挺好闻?”
他哪能想到这些。只顾着买光所有类型,祈祷里边有她喜欢的。
广陵王无语住了,捡出茉莉味的香膏:“就试试这个吧。”
原来她喜欢茉莉。孙权点点头,接过香膏打开盖子:“要怎么用?”
“呆瓜,没见过家里阿香她们用?”广陵王叹气,“取一点儿用手揉化了,抹在头发上——太多了太多了,少拿点!不是现在抹!”
孙权手忙脚乱地听她指挥,拧水擦发、抹完香膏,又将她头发铺在自己腿上,拿新的面巾吸水。
“你放自己腿上干嘛?衣服都湿了。”
“那怎么弄?这样比较方便。”
“嗯——好香。你一会儿出去,他们会不会喊你乌桓小茉莉?哈哈哈!”广陵王不知想起什么来,笑个不停。
孙权没忍住,也笑了下。
“哎?你笑了?第一次见你这样笑。”广陵王盯着他,有一瞬的失神。
灯下看美人,这话真不错,她心里乱糟糟地想。少年感受到她的注视,翠绿眸子有片刻躲闪,微微脸红地侧过头,烛光沿着他挺直的鼻梁画下去,落在很薄的两片唇上,颜色淡淡。
孙权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脸,好像刚才的确是在笑。他不想显得自己太弱势,便也瞪着眼睛回看广陵王。看一眼,又慌忙转开,泄露出欲盖弥彰的拙劣心思。脸上更烫。
广陵王欣赏完《灯下别扭美少年图》,心满意足地岔开话题,放他一马。
“大夫怎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