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广陵
三日后,广陵王府内。
湘帘垂地,随风而动,房内传出几人交谈的细语声。忽然。那碧纱窗上映出个朦胧的鸟影,发出“扑棱扑棱”的声响。
阿蝉走过去将窗子打开,让绣云鸢落在自己手上。
“楼主,是江东来信。”
大乔,或者说广陵王,正斜躺在榻上打着哈欠,伸手摸向桌上果盘里的葡萄。绣衣楼副官傅融和各部首座坐在两侧,汇报着这个月楼内的大小事务。
“江东?你和孙家在联络?”傅融眼也不抬,一手托着记事簿,一手用笔圈圈划划。
“哦,孙策说要送一批东西来,我怕出岔子——毕竟上次是借了大乔的身份去的,就让他有什么事儿都传给逍遥津的据点,小乔那边做个中转。”广陵王状似闲散地半合着眼,实则将座下众人神情看了个遍。
“什么东西?”鸢使问。
“记不清了,他上次叭叭地报了一串。到时候就先让乔家收着吧。”
傅融停住翻开账簿的手,摇了下头:“你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年头手里能捞着些免费的油水比什么都强。”
“乔府那边的消息说,每日光是小乔书粉送来的礼物就已经快要堆不下了。孙策的货又拉了十几车过去,人家正愁怎么放呢。”
蜂使说完这话,傅融便飞快地觑了眼广陵王:“看起来人家还挺在意你的,送这么多东西来。不收,都不好意思了。”
广陵王接过信,看了两眼,忍俊不禁。读罢,将那信折了,随手掷在案上。
“先不提他,我晚些再回。刚才说到哪儿了?继续吧。”
她心中叹口气。潜伏在楼里的那个卧底太聪明,绝不肯泄露只有一人知道的情报。即便是几个人知道,那人似乎也会确保这几个人里还有别的暗线,必要时可当个挡箭牌。这些时日一批一批地排查下来,她心里已有几个人,只是真的不愿再往下确定。
又过了几日。
族学里,瘦削的少年如往常一般端坐着,挺直背低下头,一手按住书,一手执笔杵着砚台,那笔尖在墨浆里慢腾腾来回游走已有半晌,依稀看得出是写字的动作。
这是孙权有史以来第二回在课上走神。
上回不过是几日之前,他在领头读书时,将同一排字重复念了五遍,别的学生不敢有异,也齐齐整整地跟着念了五遍。
陆逊停下讲课,静静地看向自己最得意的学生,族学中其他子弟也都循着老师的目光看向他。
孙氏是武将世家,族学之中,唯有孙权最喜读书,也最是聪明认真,常得他和周瑜的赞赏。如今这般异常频发的走神,几乎令他怀疑孙氏之中是不是出了什么要紧事。
“仲谋。”陆逊走到孙权桌案前,并不发怒,只是温和地出声提醒。
“啊,先生!我……”孙权一惊,霎时间满脸通红,“刷”地站了起来。
“若是身体还未康复,可不必勉强,晚几日再来。”
“是学生的过错!先生怎可废了规矩?”孙权不敢抬眼,低头盯着书上的笔记,额上几乎要冒出汗来。不知所言。
陆逊又看了孙权一眼,点点头,命他坐下,转身继续讲课。
孙权坐下后,咽了口唾沫,脸耳还烫着,悄悄拿手挡住书上的字,屏气凝神。待翻过页,方才松了口气。
散学后,陆绩问他:“公子这些天可有什么烦心事?我听其他几个学生说,南边逍遥津近日里秋意渐长,风光甚好,不如去那边散散心?”
孙权婉言推拒了,只说自己想独自留下再温习一会儿,便让陆绩先回。
逍遥津,是南边的那个渡口。大乔上回说到的书店,就在那儿。
大哥已经和她……通过许多信了吧。为何不直接寄给乔府?是有什么内容不方便让别人知道吗?
不方便也好,方便也罢,这原和自己毫无干系。大哥那样耀眼的人,凡江东女子见过无不生慕,那人喜欢也不奇怪。良禽择木,应了那吉言,实在是天作之合。
这是孙家的喜事,他自然也是高兴的。
他如此这般、如此那般、魂不守舍地乱想了一通,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已踱至府外,正是去逍遥津的路上。
也罢,既然来了,便去书店挑几本书也好。他安慰自己。
他就这样呆呆地走至书店。店老板是个明眼人,认出这是孙府的二公子,只是平时很少自己出门,多半是那伴读过来挑书。往前走两步,正打算迎上去打个招呼,却见那身量细长的俊俏少年仿佛丢了魂儿一样摇摇走来,两眼愣愣地看着前方,也不留神脚下的门槛,眼看就要绊上去。
店老板忙唤道:“孙二公子!今日怎么有空光临小店呐?”
孙权一个激灵,暗自懊恼。他深呼一口气,决心今后都不再去想大乔和哥哥的事。
“只是随意看看,不必在意我。”他摆摆手敷衍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