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平静得就像他们没在醉欢楼见到过殷恪,是晚上娘亲替姜萤萤洗澡的时候,问她外祖父说了什么,姜萤萤愧疚地透露了实情,他们没有去江州,又实在好奇,问了一句:“醉欢楼是什么地方?”
然后在娘亲的盘问之下,姜萤萤像竹筒倒豆子似的什么都交代了,结果就是三哥得了一顿鞭子,加上十天祠堂紧闭的惩罚。
三哥在祠堂里发出杀猪般的叫声,老爹姜樵亲自挽起袖子上手,边打边骂:“你说要去探望外祖父,无须车马简装出行,我竟然信了,满心欢喜,以为你终于懂事了。结果呢,你转头便去醉欢楼,成了什么‘姜千金’,逆子,我姜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尽了!”
二哥姜逸倚在祠堂外墙上,长指转着一盒黑玉断续膏,只等老爹打完进去给弟弟上药。
娘亲支支吾吾没说清楚的话,姜萤萤总算从二哥口中听明白了。
原来醉欢楼,是专营皮肉生意的妓院。妓院也分三六九等,有的专事风雅,姑娘们都精通琴棋书画,士大夫们以得到他们的青眼为荣,有的则三教九流混杂,乌烟瘴气,为正道人士所不齿,醉欢楼显然就是后者。
“原来如此。”姜萤萤和二哥贴贴,想明白了殷恪哥哥今日为何如此生气。
她想要道歉,殷恪哥哥却气得狠了,好话赖话说尽,各种招数用尽,他别说回话,连一个眼神都吝啬于给她。
但姜萤萤不是知难而退的人,碰了钉子只会让她越挫越勇,于是姜殷两家人便看见,姜家小娘子又开始追着殷家小公子跑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三公主提前一个月派人来询问殷恪,能否带她游玩民间的灯会,殷恪自然应允。
姜萤萤当然也想去,不知道第几次蹲在家门前,等殷恪回来了立刻追上去。
“哥哥你带上我好不好?我会很听话的。”
“你和公主姐姐说话,我一定不会插嘴的,你们要买东西,我就给你们当小厮给你们提着……”
天气稍微转暖,姜萤萤立刻便脱了厚重的披风,穿上嫩黄襦裙,仅有脖子上一圈兔毛围脖御寒,一个年过去,她大吃大喝,非但没长肉反而抽条了,肩胛和手臂呈现出纤细的形状。
她提着裙子跟在殷恪后面,絮絮叨叨说着,“砰——”,果不其然又被关在门外。
狠狠跺脚,气得眼泪都要飙出来了。
“姜小娘子,您的板凳已经备好了,是否要坐?”松烟提着她的专属小板凳,从拐角墙后探出头来。
“不要不要!我已经是七岁的人了,不会再做这等幼稚的事情!”
姜萤萤回家找槐叶给她梳妆打扮。
“殷小公子答应带你去灯会了?”
姜萤萤瘪嘴摇头,槐叶心中了然,殷小公子和三公主殿下年龄相仿、才情相当,他们的约会,哪里会想要带着邻家小妹妹。
更别说,自家娘子是个还没入性的,半分不懂男女之事,到时候说了什么不妥的话,惹怒了公主殿下便不好了。
槐叶把姜萤萤的长发梳顺,盘成双鬟,系上襦裙同色的鹅黄束带,化了最近京中流行的珠泪桃花妆。
“那娘子不准备去灯会了?”
姜萤萤把话本摊开在膝盖上,翻了一页:“不可能。”
槐叶用兔毛扫子沾了桃红胭脂,扫上她的脸颊。不由感慨,过了个年,娘子便由一团粉白的孩童,长成了清丽的小少女,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眉目流转,却已经有了八分灵巧。
不知日后再长开些,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她问道:“那娘子预备怎么办?老爷可是明令禁止过,叫你不许再钻马车了,那样危险。”
姜萤萤合上话本,看着镜子里自己的脸,笃定道:“大路朝天,又不是他开的,我跟上去,他还能撵了我不成。”
既如此,槐叶也无话,往她眉心贴上花钿,心中暗暗盼望着殷小公子自求多福。
那边厢的殷府,殷恪换上月白绸衣,发间仅有一只羊脂玉簪。大梁人都爱美,男子也喜好簪花打扮、搽脂抹粉,他却嫌那些麻烦,以穿着舒适为先。
松烟却觉得,自家公子完全不用那些装饰,他随了秦夫人,生来肤白,胜过那些人抹粉后许多,简单衣着便衬得他气质绝俗、翩然若仙。
酉时,夕阳西斜,浅黄的暮光轻似薄纱,打在屋檐墙壁、青石板路各处,殷恪走出殷府时,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巷子中央等候的小娘子。
鹅黄裙摆绣着珍珠,在夕阳下发出金灿灿的光茫,圆乎乎的脸,锯齿一般的刘海儿下是双极好看的眼睛,在抬眼看向他那一刻,如同夜晚的灯盏被点亮时骤然升起小火苗儿,有水灵灵的润泽泛开,显而易见的开心。
殷恪像被风迷糊了眼睛。
“哥哥!你怎么那么慢呀,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姜萤萤上前挽住他的手,抬起脸笑,嘴唇上似乎涂了口脂,或者是一些可以食用的亮晶晶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