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不同于今早策马飞奔,霜寒加身的模样。想是细雪初融,策马时难免风如刀割,披着暗纹大氅挡些寒风。
魏宁面前的魏峥一身深青色襕衫,并未戴官帽,而是用青玉莲花冠束发,发尾柔顺绵密地垂在腰间,款款而来时凭空摇曳,随着腰间挂坠、深色衣袂一同摆动。
这一看不要紧,魏宁倒是看出些违和。
魏峥这儒雅秀致装扮,不像雷厉风行、嗜血好杀的锦衣卫,反而像极了风流款款、温文尔雅的书生,若是不看他腰间长刀,魏宁能多信上一炷香。
她心道,打扮得人模狗样!
她敛目低眉,任由额发细碎散下,遮住眉眼。克制目光不要留恋在魏峥深邃清浅,像极了她那亡夫的眼睛上。
“大人,可要民女下车?”
答魏宁话的并不是魏峥,而是窗边高挑瘦削的锦衣卫,他轻佻眯起眼睛随意摆摆手道:“姑娘开了窗,便不必下车了。今早我们也算救姑娘于水火中,我拿着救命之恩,问姑娘几句话便好?”
救她于水火?魏宁摸着颈上刺痛的伤口,扯了扯唇角。
面上却温顺称好,余光中的魏峥目光并未落在这厢,而是从随侍的服褐绿锦衣卫手中接过一卷书帛,展开蹙着眉看。
“甚好,不好请小娘子到锦衣卫叙话,只好半道劫车了,姑娘莫怪。”窗边锦衣卫乐呵呵从怀中掏出漆皮本。
正色道:“姑娘名姓?”
平生第一次接受盘查的魏宁默了一瞬,才乖乖道:“魏宁。”
“恩,哪个魏……哎!大人?你做什么?”低头记录的锦衣卫被推得一个趔趄,等站稳身,疑惑盯着突然发疯推人的上司发问。
魏宁忍不住抬头,若说魏峥失态有些勉强,她关于魏峥的记忆限于为人冷漠、行事雷霆,现在再加一条:残害无辜。
除此之外,只记得魏峥与她亡夫相比过于相似的眼睛,但锋利过盛且情绪平淡的眉宇,她一眼就能辨认出两人的截然不同。
如今魏峥大步行至她面前,魏宁艰难逡巡。
良久,才模棱两可地瞧见,魏峥微红地眼尾和格外深邃黝黑的眼底。
略过第一次擦肩而过的空白,第二次交集,魏峥才举目打量面前之人的真面目。
面前女子低眉垂眼、素衣白簪。
诡异的陌生感。
她身段适中,素色衣裳间隐约有青木香气萦绕在身。虽五官称得上精致,可脸上脂粉的痕迹,一打眼便瞧见了。
同今晨冷静沉稳挥了他一脸土,截然迥异的、清淡温驯的气质甫一入眼,他心中渴望便打消大半。
他淡声道:“哪个魏?哪个宁?”
魏宁姿态更加柔顺,声音也轻柔道:“同魏大人的魏,岁岁长宁的宁。”因着魏峥姓氏,她便讨巧攀了些关系。
言罢,良久没听到回应。
魏宁忍不住抬头,却恰好看进魏峥眼底。四目相对,其间的晦涩幽暗、疯狂暴戾令魏宁悚然一惊,如芒在背般仓皇逃开眼。
她细声细气问:“魏大人,民女所答,可有不妥?”
魏峥挣脱出“岁岁长宁”带来的熟悉感,忆起如今不知踪迹的未婚妻。
名字中也含了个宁字,他与宁宁说过同样的贺词。
魏宁抬眼时,他瞧得分明。
温婉淡笑的魏宁,只肖像宁宁四五分,并不是他寻了许久的徐微宁。
“你的伤如何?”
魏宁脖子上挽了条碧蓝色的锦带,魏峥忽而想起,今早他抓人,要杀了魏宁时,她脖子上那道细长的伤口。
魏宁暗暗唾弃魏峥的马后炮。
两人第一次打照面,他便害得她见了血。虽然当时魏峥抛了药给她,但半分眼神都懒得分给她。
现在竟屈尊降贵亲自来关心她?
难不成终于良心发现?弥补过错来了?
一想便觉得讽刺又好笑。
她憋着冷笑,道:“多谢大人赐药,民女无碍。”
魏峥随意点了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借着道:“魏宁,你可识得赵媛?”
还真认识。
赵媛一个十岁大的女孩,空闲时到花房帮忙打杂。胆小怯懦的小姑娘做了何事?值得锦衣卫大动干戈寻到她头上。
魏宁心中古怪,面上却答得毫不迟疑:“识得,民女不久前路过平昌坊,阿媛父亲要发卖她换银钱,民女见阿媛实在可怜,心中不忍,找到了平昌坊东家赎了阿媛身契。而阿媛母亲病弱卧病,素日里花坊姐妹们也多关心阿媛。”
她忍了忍,忐忑问道:“阿媛年幼,可是做了错事?”
“并未。”
魏峥翻了页手中书帛,居高临下盯着魏宁道:“赵媛昨日托人送了东西给黄松,可是你授意?”
黄松正是那赌坊东家,阿媛托酒楼小厮送了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