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娘5 信愚
楚湘南拍了拍衣裳:“当然没问题,我同你去一趟。”
胡班主还未来得及欣喜,小癞子却已张开双臂拦在门前:“别想找借口逃,把钱还上之前,你哪都不许去!”
一双手搭上他的肩,灰衣青年不知何时站了起来,乐呵呵地弯下腰:“姑娘,我倒是乐得多做一桩生意,只是若你出了什么意外,有人会殓你么?”
楚湘南闭了闭眼。为什么从遇到此人起,总有种很想要揍他的冲动。
她将刚叠好的元宝扔进筐里,抬眼又看到刚被打散的小鬼,正抱着灰衣青年的脖子,朝她吐着舌头。
供养小鬼的邪术她见过不少,施术者会将横死的婴儿封在泥偶或陶俑中,或是用符咒驱使,或是用玩具血食供奉,从而借助它的力量达成心愿。
这种法术不仅极损阴德,而且残忍至极。
新生的婴儿灵魂最是纯净,自然死亡的孩子并没有怨气。要做成魔灵,就得让它死得痛苦不堪,再塞进容器中驯养,这样怨气才足够强大。
只要储存婴灵本体的不破,就算打散它的魂体也杀不死它。若想助它超度,只能让施术者交出婴灵的塑身。
看六爷先前的反应,要让他自愿交出来怕是不可能了。
正想着,忽然对上六爷的视线,他撑着腮,浅笑着勾了勾手指,被小鬼啃掉的指骨,不知何时又自动长了回来。
这样强大的修复能力,绝不是常人所有。
此人虽然阴气重,像是刚从死人坑里爬出来的。
能对婴儿下此毒手,心恐怕早就腐臭成一滩烂泥。
见她半晌不回话,只是阴测测地看着他,六爷忍不住勾唇笑道:“姑娘,我得提醒你一句,鬼怕日走阳关路、人怕夜里踩阴沟,对付这些东西,光会些小法术,那是远远不够的,你要是没有足够的本事,就别打肿脸充胖子。”
“多谢费心,驱鬼之事我有能力处理。”
他笑眉弯弯,眼神却冷得仿佛在看一具尸体。
“既然如此,来财,把她的账簿拿过来。”
“师父——”来财不满道,“这臭道姑歪鼻斜眼的,一点不像好人,您别听她的鬼话。”
六爷自顾自摊开账本,手指在一条条账目上划过:“这些账可不是小数目,我可不想做亏本买卖,这样,你死了,尸身便交由我处置,如何?”
楚湘南道:“既然兄台认为我必将一去不反,不如来打个赌,”她看向徐母,“如果我能解决戏院闹鬼之事,你便同我去附近找到合适的墓穴。”
“仙姑……”徐母没想到她此时还惦记着这件事,神色有些动容。
“这么说,你是同意了?”六爷摊开手,一团黑色细丝躺在他的掌心,楚湘南立刻觉察出,这与束缚婴灵的是同一种东西。
他上前,将丝线拴在她的手腕上。
“这是做什么?”楚湘南伸手想去拽手腕上的丝线,却被六爷阻止。
“小心点,如果想强行挣脱,可是会很疼的,”他微笑着晃了晃丝线的另一端,“放心,等你出了我的店,丝线就会消失,但如果你不幸身故,或者试图离开镇子,会立刻被带到我面前。”
“你不相信我?”楚湘南挑眉。
“姑娘毕竟是修道之人,而我不过是个做普通生意,万一你趁机跑了,我上哪说理去?”
“原来如此,”楚湘南点点头表示理解,转身对满脸担忧的徐母道了声“不必担心”,长袍一甩,抬脚朝门外走去。
胡班主飞快扫了眼众人,咽了口气,快步跟上。
“就是上个月,先是看门的小厮吊死在门前老槐树上,紧接着厨房的庖子做菜的时候,不知怎的滑了一跤,正好扑在菜刀刃上,脖子都断了两截。紧接着唱戏的小唐就病了,请的大夫都看不出个所以然。”
听胡班主将戏院的遭遇说了一遍,楚湘南思量片刻,道:“你如何确定是鬼怪所致?”
“起先我们都以为是意外,请观里的尪姨看过后,说被不干净的东西盯上了。”
“从第一桩命案算起,总共过了多少时日?”
“四十八日,明日便是七七四十九日。”
楚湘南点点头,怪不得他如此着急。若死后四十九日仍滞留人间,鬼有很大几率变化为厉鬼,惊动上界就不好办了。
胡家班是镇上唯一常驻的戏曲班子,戏院建在在青女镇东南角,距离棺材铺也有二十分钟脚程。老远就听到此起彼伏的嘹亮高亢的唱词:
“猛听得~金鼓响画角声震,唤起我~破天门壮志凌云。
想当年~桃花马上威风凛凛,敌血飞溅石榴裙。
有生之日责当——”(1)
西皮散板戛然而止,尖利的女声从內院传出:
“你居然拿死人穿过的衣服给我,真是晦气死,当初你那便宜爹不知从哪领回你这么个小野种,谁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