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李淳漪没出生前,李淮宁为寻求更好的机会去南下发展,一直到初中因为公司倒闭才回了榆城。平常只有逢年过节才回来。
许清如年轻时很拼命,一人打好几份工,小时李淳漪上幼儿园不操心,到了寒暑假没人愿意帮忙带,加上李淮宁回来也是待一段时间就走,便把她送回外公家。
小淳漪渐渐在滨城待习惯快活了,不到上学时间不肯回。
李淮宁想女儿了就和许清如回滨城看看,小淳漪每次躲在外公许庭轩或外婆江明姝的身后,小胖手指攥着裤边,怯生生地偷看。
“星星,爸爸妈妈来看你了,快叫人。”
小淳漪对许清如的亲密度比李淮宁高,她总是飞快地叫了妈妈后犹豫几秒才喊爸爸。
李淮宁缺失了李淳漪太多陪伴,父女俩现在总是无法交心亲近。
许庭轩是一名出色的木匠,方圆百里都有村民跑来找他定制家具。在李淳漪的童年里,用一种味道来形容,那便是数不尽的木材香。
许庭轩在院子里架工具刨木,江明姝在小菜园里浇水,小淳漪就蹲在旁边看,玩泥巴挖蚯蚓。
桌面的戏曲机高声唱着:“一家人闻边抱雄心振奋,穆桂英为保国再度出征……”
许庭轩手里边干着活,边咿呀呀学人唱着戏,每次逗得小淳漪咯咯笑。
“星星,外公唱的好不好听啊?”
“好听——”小淳漪拍拍手,格外捧场。
忙时播种割稻谷,闲时练字听小曲。
童年的夏天总是格外长,吱呀响的老式风扇仿佛下一秒就转不动,毒辣的阳光晒得脸颊发红,最甜的西瓜心总是留给外公外婆。
每年寒暑假李淳漪都抽出时间回滨城,她在这里度过了无数个日夜,直到小学毕业,直到初中毕业。
李淳漪每次回想起那段时光,恍如昨日。
记忆里腰杆挺直身体硬朗从未生过大病的外公,怎么就因为脑血管破裂离开自己了呢?
那是周末里的一天,许清如慌慌张张出现在家门口,平常梳得整齐的头发一团乱地散在两颊。
“淳漪,穿好衣服,我们回滨城去。”许清如语气沉重。
那天,坐在书桌前复习的李淳漪一直感到莫名的胸闷心悸,眼皮直跳,而许清如接下来的话犹如一座大山压在心间喘不过气来。
“淳漪你听妈妈说,外公走了……”
李淳漪眼神空洞地看着瞬间憔悴的许清如,嘴巴张合却听不到她接下来还讲了什么。
想发出一点声音,嗓子像是坏掉了,只是机械地张开嘴巴。
她想说,开什么玩笑呢?
可是妈妈怎么可能乱开这种玩笑。
“舅舅帮我们叫了车,应该快到了,我们现在马上出门……”
寒风从未阖上的门一股一股毫不留情地灌进屋内,李淳漪穿着袜子棉拖却感受不到一丝温度。
今年的冬天怎么这么冷啊。
李淳漪像个任人摆布失去知觉的娃娃,许清如匆匆进了房间拿来厚外套帮她穿上,随后攥紧她的手拉出门。
外公因为脑血管破裂倒在院子里,被发现时人已没了呼吸。邻里间十分敬重外公这位老木匠,热心帮忙照顾外婆、帮忙联系城里的儿子女儿。
滨城的那几天究竟是如何度过的,李淳漪不知道,大脑像是异常体贴般的帮你自动删除了那段浑噩痛苦的记忆。
回想起,只余无穷无尽的黑暗。
葬礼那几天碰上期末考,当时只急匆匆和老师请了假,其余的早就没精力去管。
错过考试,李淳漪不在乎,如果将她分数清零能改变这一切的话,她磕破头都愿意。
回来后的李淳漪一直哭,经常坐在窗前发呆,眼泪像开了闸一样关不住。
但她知道,最难过的肯定是外婆。
她便天天给外婆打电话,手指出血了都和外婆说,外婆知道外孙女心里难受,总是温柔轻声地说:“吹吹就不痛了,吹吹就好了。”
李淳漪躲在屋子里哭得更厉害了,哭到噎气捂着嘴不敢让外婆听到。
舅舅许清玄想接外婆到城里住,外婆不肯,说她的根就在滨城了,一个人就一个人吧。拗不过老人的性子,只能拜托邻里多关照,平常有空多回老家。
回忆宛若一台老式放映机缓缓铺卷出有声画面,李淳漪忆起进行时的寥寥一生,没有轰轰烈烈,只是缓慢悠闲的日常琐事。
人、物都已褪了色,那年夏天再也回不去了。
“外婆。”李淳漪拨通江明姝电话。
“诶——囡囡打电话来了。”江明姝的声音从电话那段传来,带着独有安抚的腔调。
“外婆在干什么?”李淳漪极小声抽了下鼻子。
江明姝不答反问:“星星又和你妈妈吵架了?”
李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