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街

拷住了手和脚，萧辞雪任由士兵们推搡着，随萧府中人，一同被驱赶着游街示众。

满打满算，左庸之从萧府带出也才只有七人。他如此声势浩大地带兵过来，竟才仅仅抓捕了七个人！

左庸之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原本萧府并不止七人的。是宫中有人特意给萧夫人递了信，她才连夜遣散了萧府的仆奴们。余下的人，死活都不肯走。

左庸之嗤笑一声，对萧夫人道：“我自认出兵速度已经够快了，却没想到夫人的情报比我更快。”

萧夫人微垂着眼，一句话不说。

左庸之道：“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萧夫人，瞧好着吧！”

天已大亮，城中百姓纷纷来到了街前，垫脚张望。

萧辞雪如同做梦一般看着周遭的一切。没人告诉她出了什么事，也没人告诉她她究竟该如何做。

自记事起，这十几年来她都是被父母娇惯着长大的，磕一下碰一下都会让父母心疼不已。甚至连太后和皇后都格外喜欢她，一门心思想让她做太子妃。京都城中，谁都知道萧大将军的千金贵女得罪不得。

这么多年，萧辞雪活得任性恣意。

可现在，什么都变了。

铁链拖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萧辞雪随着队伍一步一步地迈着，她茫然四顾，怎么想也想不通自己和自己的家人究竟是犯了什么错，以至于要被这样对待。

两侧戴甲持矛的士兵全都是龙骧军的将士们，昨日他们还作为战友一同比赛，今日她就已成阶下囚。

“看什么看！”萧辞雪身侧的士兵不耐烦地瞪着萧辞雪，瞪了两眼后抬脚就踹在了她的脊背上，“走快点儿！”

萧辞雪闷哼一声，踉跄着向前却不小心被铁链绊了一跤，直接摔在了地上。她缓缓抬了抬头，穿过列队士兵的缝隙，就看到了那些前来看热闹的百姓们。

那些百姓的对着他们指指点点，居高临下地审判着她，嘴边一张一合，恶言就随着空气钻进了她的耳朵。

那些鄙夷和厌恶是她自出生以来就未曾感受过的。

“哎呦，这是叛贼啊！”

“本来还觉得萧将军是个大英雄，没想到啊，竟然谋反呐！”

“该死！确实该死！这可是诛九族的重罪！”

“不仅谋反还贪污呢！贪了这个数！”一个百姓伸出手，将掌心翻了翻。

“嚯！受苦的都是咱们老百姓啊！”

“听说了吗？这次出征说是去剿匪，实际上萧知愿跟那群山贼是一伙的！”

不是的，不是的……

我爹不会谋反，也没有贪污，他一心为大魏百姓，绝不会与山匪同流合污！

不是的……

萧辞雪想为父亲辩解却又无力辩解，她的眼眶中蓄满了泪水，却咬着唇没让呜咽声从喉咙中溢出来。

这群百姓也曾称赞过她的父亲，其中很多人也同她一样仰望着她的父亲，拼命想成为那样的人。

可如今，咒骂他的也是他们。

“快起来！别装死！”那士兵见萧辞雪半天不动，又狠狠踹了她一脚。

萧辞雪双手被禁锢着无法撑地起身，只得尽力用双腿稳住身形，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的鞋掉了一只，脚心落在冰冷的地面，寒意随之遍布全身。

一颗烂菜叶突然隔空袭了过来，萧辞雪本能地偏过头，那颗烂菜叶就那样滴着臭水挂在了她的肩上。紧接着，两颗三颗四颗……

“去死吧逆贼！”

“奸臣！”

“赶紧杀了他们！”

百姓中此起彼伏的咒骂声如同利刃，一刀刀割在萧辞雪的身上，她浑身像是被凌迟一般得疼。

“雪儿，别怕。”萧夫人也同样受着百姓们的□□，却从不曾闪躲一下。她手戴木枷，触碰不到萧辞雪，便用言语支撑她。

“你爹没有谋反。”她道。

“我知道。”萧辞雪紧抿着唇，强忍泪水，“我知道的。”

“我们没有错。”萧夫人笑了笑，看着她，“只是这世道不公而已。”

萧辞雪看向她娘。萧夫人的眼中有一股神奇的力量，让她的心绪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木然地跟随队伍走着，直到被关进一个阴暗潮湿的地牢之中。

萧夫人被解开了木枷，她走到萧辞雪身边，动作轻柔地为她摘掉那些烂菜叶。可萧辞雪像是失了魂魄，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过了好久，她的眼睫才微微抖动了下，整个人终于恢复了那么一点点生气。

“娘……”萧辞雪嗓音沙哑，“我爹……他到底在哪儿啊？”

萧夫人动作一顿，而后默默垂下了手。她深吸口气，故作坦然道：“你爹已经死了。其实也好，免了这些屈辱。”

死了？

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