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私
地方,显然就不够用了。
就算是寻常山峰,例如京外名寺佛照寺所在的玉隐峰,算不上高,也算不得陡,让他靠自己的双脚登上去,怕也是难以支撑。
霍宁珩总是在心中反复提醒自己要保持平静,但这种时刻,他却难以平静,根本无法抑制内心失控的,四溢的杂乱洪流。
尤其是每次脚掌触碰到地面的时候,他都会感到与以往相比明显的不同,与之伴随而来的是深深的无力之感。
从前他还可以麻痹自己,视而不见,但这次,听说云裳出门游玩去了,而他却只能在阴沉沉的屋子里,幽凉的墙边,看着窗外的盛景,在沉默中腐烂。
如果是一个健全的男子,这个时候应当可以陪着未婚妻一起游览河山,欢声笑语,为她泛舟采花,帮她提篮涉水,在她累了的时候,还可以背或抱着她,带她走完剩下的旅途。
这些于乡野村夫,布衣百姓都可以做到的事情,却成了他几乎一生也无法完成的梦。
霍宁珩越想,就觉得,自己能给云裳的太少了,欠她的却太多了。
更别提他的脸——霍宁珩的眼睛看不清楚,到现在都无法看见,他的脸到底如今是个什么样子,他渴望自己的视力恢复,又害怕恢复以后,看到的自己的面容,是他无法接受的模样。
霍宁珩嘴上在安抚冯闻,说他和太医已经尽力了,但实际上,他根本无法坦然接受,他翻遍了库房里的医术,让内侍整日整日地读给他听,犹如沙漠中穷途末路寻找水源的旅人,仿佛这样才能抚平他内心的恐慌和焦躁。
这份如影随形的恐慌,不安全感,一直持续到了云裳来见他的那一日。
此时的霍宁珩已经回到了东宫,虽然云裳没来,但他还是提前让冯闻吩咐好所有宫人,若云裳前来,要尽快将她迎进来,不得耽误,同时布好茶水,迅速告知他。
于是今日云裳一来东宫,就受到了几乎是所有人的热情迎接与款待,她有些受宠若惊,但显然很高兴,眼睛都弯成了月亮。
霍宁珩坐在房中,听到外面嘈杂的声音传来,不禁立马站了起来,他的脚有问题,眼睛又看不清楚,起来得太快,身子虚晃了晃。
冯闻连忙扶住他,霍宁珩却摆了摆手:“不用担心,带我去她那里就好。”
似乎怕他误解什么,霍宁珩又道:“这只是待客之道。”
面对殿下的嘴硬,冯闻没有作声,只是喜上眉梢地替霍宁珩引路,快到时,霍宁珩突然放开了他的胳膊,冯闻回头顿住,不解其意。
霍宁珩微抬了抬下颌,喉结滚动,轻咳一声:“剩下的路我知道,我自己来走就好。”神色端肃,凛然而不可侵。
冯闻顺着殿下站立的方向,朝前看去,看见了云小姐坐在前殿中饮茶的身影。
他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于是从善如流地收回手,笑道:“殿下请走前面。”
霍宁珩依靠着记忆中的宫殿格局,模糊的视线,脚步平稳地朝前走去,若不仔细看,当真不觉得他和寻常人有什么差异。
他走过去的时候,云裳恰好抬起头来,见到霍宁珩,茶也不喝了,干脆站起身,走到了他的近前,拉着他坐到了一旁椅子上。
云裳的声音轻快而欢喜:“殿下恢复得好快!前些日子,你还只能躺在床上,现下却可以下地行走了。”
霍宁珩的胳膊被她挽着,有些不自然:“嗯。”
比起有些寡言的霍宁珩来说,云裳要活泼得多,就像一只叽叽喳喳的小鸟,急着展示自己鲜丽华亮的羽毛,说个不停:“殿下,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霍宁珩循声望去,看到云裳的手中拿着一团东西,看起来好像是植物,可惜他只能勉强分辨出颜色,而看不出具体是什么。
直到他的鼻翼传来一阵难以忽略的芳香,触碰到了柔嫩的枝叶,霍宁珩才意识到,她送他的,是一束花。
新鲜的,刚摘下来不久的,染着的晨露还未消失的花朵。
霍宁珩顺着云裳的动作握住了那束花,他第一次说话如此磕磕绊绊:“你……这是送我的?”
云裳点点头,眼角眉梢都染着笑意:“是呀,清晨,我和我两个朋友一起登山,赶在曦光升起之前,摘下了它,若是再等晚些,到了日出时分,气温渐升,花瓣上的露珠会被烤干,花儿也不复鲜妍饱满。”
她颇为自得地对他说:“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大的气力,才得到了这些花儿,我的朋友们也都想要呢,但是我抢到了,而且我还跟她们说,你们以后有机会再摘,我可是要赶着采回去,送给我的未婚夫的。”
云裳的语气丝毫不避忌什么,也没有任何阴霾,天真快乐而又纯粹,让霍宁珩知道,她大大方方地向其他人展示他,并没有任何自卑。
霍宁珩泡在苦酒中的心,突然久违地感受到了微淡的蜜意。
抱着花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他此刻突然感觉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