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生进门。孝衡大爷的家很小，装饰也比较简陋，甚至还保留了毛胚房的样式。昏暗的光线下家里有一副挂历，日期已经很久没有动过了。

孝衡大爷连忙把桌子椅子搬出来，让我们坐下，在他身后慢悠悠地走出来一只三花猫。它小小的，胆怯地望着先生。

“甜甜你怎么出来了。”孝衡大爷在它的脑袋上抓挠了两下，甜甜立马眯着眼睛享受起来。我看向先生，眉头微微皱起。

“普通的猫。”先生端坐在我的身边，他静静地看向甜甜。这句话似乎安慰了我，甜甜不是死神的使者，那孝衡大爷是不是可以多活些日子。

12:

昨晚我和先生与孝衡大爷聊了很久，他喝的很醉，我从他布满皱纹的脸上看到了他发自内心的笑。

先生与我慢悠悠地走在小区街道昏暗的路灯下，他走在前面，我一步一步的踩着他的影子。先生似乎看到了，他开始来回移动，不让我踩。

“哎呀，不踩了。”我像是泄气一般直直的走着。先生听到了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用他那在夜晚发光的眼睛看着我。

我也蹲下来看他，先生忽然一个猛冲跳到我的怀里。他乖顺地蹭了蹭我，像是讨好一样。他的尾巴轻轻勾着我的手臂，毛发异常的柔顺。我抱着他，依偎着，过了许久才放下他一起走回家。

半夜里我突然醒了，先生在我身边熟睡。我看着窗外那皎洁的月光，思绪如麻花搅在一起。

我身边的人开始慢慢离开了，我也要走了。悲伤涌上我的鼻尖，像一颗柠檬汁滴在上面。

今夜对我来说漫长又短暂。

我闭上了眼睛又继续睡了过去。

几天后我下班偶然看见孝衡大爷所在的那栋楼来了很多人。他们穿着黑色衣服聚在楼下，那里有灵堂。

孝衡大爷走了，草纸在瓷盆里源源不断的烧着，供桌上的烟渐渐飘向远方。那些人面上看不出有什么太大的悲伤，因为他们都是小区里的陌生人。

他无依无靠的走了，只有小区里的人自发的为他送行。我从转角处的花店里买了两束菊花送到灵堂，我看着灵堂相框里那个面上笑容绽放，年纪轻轻的孝衡大爷。我递了香，叩首跪拜后慢慢地走回了家。

他有过美好的年纪，只是消磨在了时光里。

玄关处，我有些体力不支倒在了地上。等我醒来后已经在医院里，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

先生不在病房，他似乎出去了。我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看着周围令我感到陌生的环境。那一天我还没有想到，我往后余生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这种房间里度过。

过了一会，先生从门外进来，他见我醒了有些激动的走过来。他守在床边问我还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我摇摇头。

先生似乎很疲倦，但是他依旧关切地看着我，我笑了笑。

“我能有什么事，大概就是工作太累晕倒了吧。”

“安琳倒在地上我吓坏了。”他拥抱我，身体微微发抖。

我安抚先生，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我真的没事，只是体力不支晕倒了而已。”

“医生也这么跟我说，但是我很怕你有什么事，我真的会疯。”

他沉闷的声音从我的怀里散出来，我突然有些紧张，心跳加快。我该怎么和先生说我的时间也不多了，我到底该不该隐瞒他。

先生也许没有听到我心跳加快的声音，他自顾自的抱着我，抱了很久。后面医生说我没有什么问题可以出院，先生给我办理了出院手续，我们一起回到了家。

在医院的时候我有问过先生对孝衡大爷离开的想法，他很淡然地回答我。

“死亡或许是对他是一种解脱。”

我沉默了很久。据我所知李孝衡这一生活的并不幸福。在他离开的前几天我才从他脸上看到了发自内心的笑。

或许在他离开前真的幸福快乐过，我只能这么安慰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