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公正
不说别的,白展堂这副皮相一向很能唬人,在场众人俱是一静,就连本该有些见识的衡山派弟子都面露喜色,毫不遮掩地投来充满希冀的目光。
那群地痞流氓见状,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很快便有一个青壮汉子排开众人,冲着白展堂大声叫嚷起来。
“你说你是官老爷,俺们怎么不认得你?敢情别是扯皮子出来耍人的吧!”
白展堂仿佛等的就是这一问,话里依旧含着笑音,目光却已经冷了下来:“天底下做官的那么多,难道每一个你都见过?”
挑头的人咽了口唾沫,嗓门不由自主低了下去:“俺们也是瞧老爷脸生...那,那您是哪边地界的官老爷,怎么管到我们这片儿了?”
“你听话不仔细,”他叹了口气,同时脚步不停,直到走到那打头的商贾跟前,才顿下脚步,伸手在他脸上虚虚一点,“方才我便说了,路过此地体察民情罢了,见你们这儿似乎挺热闹,这才停步一问。至于我管哪片地界——”
“六扇门中总捕下属正九品缁衣铺头,专司江湖纠纷。”
白展堂笑起来,闪着流溢的焕彩,单论此刻这双含着倨傲的眼睛,就已很能彰显身份:“我管你们这桩是非,正合规矩。”
商人小眼睛一缩,下意识把目光避开了。不过他反应颇快,向后拉开一点儿距离,脸上登时换了副神色:“哎哟!是小的这帮山野刁民冒犯大人了!只是我们见识短,头一回听说京城里还有这么个衙门,不知道大人能不能给小的们开开眼界,也叫小的有幸见见京城衙门的官帖儿?”
白展堂笑道:“这个容易。”转头连忙甩过来一个恳切的眼色,我心道你能耐你倒是自己个儿变个官帖出来,不过还是从包袱里把官帖找出来,冷着脸对着那群泼皮一抖搂,确保六扇门三个大字人人都瞧清楚了,才从鼻子里冷嗤一声:“ 瞧见了?我家大人今个儿心情不错,这才肯跟你们多这一句解释。搁在京城里,光一个持械滋事,杀威棒不打得你皮开肉绽,都算我家大人格外开恩了。”
此话一出,这帮泼皮顿时窃窃私语起来。这些人在地方上算有恶名,真正碰上京官,神色都有点儿打怵。我将人群一一扫过,见众人都畏畏缩缩地低下了脑袋,才装作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示意那商人交出手中的账本。
“你们方才说的话我家大人都听见了,你说掌门画了押,他说账本有问题,各有各的说辞。既然你们要请官爷断案,那就把账摊开了看清楚,断明白,省得耽搁我家大人的时间!”
我在京城办了两年的案子,大大小小光是简单过个手都有百十桩,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一滩浑水?眼前这坏东西一副豺狼野心,一猜就知道他留有后招,这后招八成就应在本地的衙门上。官商勾结这都是老话了,基本也没什么一劳永逸的解决方案,只能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那商人不傻,自然看出来我们态度不像是向着他们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强笑道:“大人不知道我们这边规矩,那莫小宝在我们柜上兑了银子,亲口说日后若还不上利钱,他名下产业,任由我们收走。您说他身为衡山派掌门,这座山头恁么不算他的产业?我们这儿另有一份他亲手盖戳的契子,无论如何也赖不了的。”
话音刚落,他遮遮掩掩地把账本收回怀里,转而拿出一张契子来,毕恭毕敬地呈给了白展堂。
我皱眉,这掌门纯属脑子有病,那账一定是有问题的,但这份契子就未必。做生意的人拟契,一句话里恨不能七八个窟窿,就指着人往里跳。这都敢盖章,衡山派败在他手里真是一点儿也不冤枉。
白展堂脸色瞬间严肃不少,一面接过来,一面安抚那商人:“既有他亲手盖章,这就好说了。一会儿去他房里找找他的私印,若能对上,这山头自然还是断给你们的...”
那三个衡山派弟子脸色真如六月天,这一会儿工夫已经比身上衣裳还白了,那个看出账本问题的年轻人忍不住向前凑了一步,语气里说不出的绝望:“大人,这契子不一定是我们掌门自己盖的章...”
没有人搭理这个曾经的名门弟子,雪白的契纸移交到白展堂手上,他笑着打开,像足了体恤下情的好官儿,连那商人也不由松了口气,却在下一瞬被对方噙着怒气的诘问砸得满心茫然:“好你个刁民!我好声好气地对你,你竟敢这样耍我?”
商人反应不及,那张契纸已被摔到了他的脸上,他连忙揭下来一看,登时大惊失色:“怎么是张白纸!”
“你倒来问我,”白展堂冷笑一声,方才那张谦和体贴的笑脸像副油彩似的被他轻飘飘一手抹掉了,取而代之的是咄咄逼人的厉色,“我看你信誓旦旦,以为真有什么铁证,结果你就拿一张白纸来唬我?你以为我是你地方上的老爷,任你两句话就猪脑糊了脑子,随你指使?”
白展堂甫一出场,那么个斯文俊秀的形象,任谁也想不到他发起怒来这么吓人。大明如今也算吏治清明,但寻常百姓骨子里仍旧畏官如畏虎。那商人纵使见识过风浪,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