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入伙
哨音略转折了一两声就被打哑,随后空气稍有凝滞,他二人如今皆非全盛状态,都颇感棘手,犹以肖天弃精神更为不济。
他这月余来一步错乃至步步错,最终落到这步田地。他重伤实难遮掩,打到现在也未见兄弟赶来支援,恐怕已遭非测。他原以为自己早已将万事视作平常,谁知被人逼到这一步,依旧在满腔愤怒之余,感到一丝久违的迷惘。
他知道他的招数已经用老,他的真气将近消竭,他保养得宜的脸上是难堪的疲于应付的神情,他潇散自若的风度也如同被弄脏的白衣般一去不返,他眼睛里甚至涌出一股淡淡的希冀,他希望这场生死搏斗能够尽快结束。但他的对手此刻却眼含笑意,笑意中挥散着无尽的从容。
哪怕他看上去情况也很不妙,却依旧张起短刀,背对着那瘫倒的少女,口中一声冷笑。
“肖老帮主果如传言一般,武功不怎么样,无耻倒是第一名。打我不过,招招直奔人家小姑娘去算什么?黄土掩脖子的岁数了,就这点儿做派!”
肖天弃叹了口气,他近来做这个动作已很熟练,他终于明白原来身不由己的感觉如此荒谬。他默默品咂这无言的酸涩,脸上一抹苦笑:“等你活到我这个年纪,便明白心慈手软并不算什么好话。你既然下定决心以命相护,难道我就不能选择成全?”
年青人抬起一只手背抵住眼周,闻言不过笑了一声,低声道:“萍水相逢,哪儿就够得着以命相护?不过人家姑娘懂眼色,知道替我挡那么一下,我自然也不能寒了姑娘一片善心。老东西,我打量你不晓得这四个字,特意告诉你一声,这就叫做知恩图报——”
在袁荣和肖天弃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我这边也终于取得了重大的突破:我坐起来了。
坐起之后视线受到的局限就没有那么厉害,我大为惊喜,刚要动手抓住一蓬灌木往前再凑两步,不远处的战局却变幻突生。
袁荣手中银光暴起,快逾闪电,空中似乎寂静了一刻,便有一泼浓郁的鲜血被刀势带出,在月光的照耀显出日轮般完满却又可怖的弧度。
肖天弃巍然的身躯一僵,最终如同他那不可避免的命运一般,缓缓摔倒在地。
虽然从我的角度瞧不清之前决胜的一刀究竟捅到了哪儿,但是光听肖天弃吐血的声音,便知道起码两处脏器受到无可挽回的重创。我这样判断,是因为恰能看到他脸上的表情,正是心肺被割裂的痛苦。
肖天弃倒还存着最后的体面,并不叫骂或者求饶,只喘了两口气,提出了人生最后一个疑问。
“是谁...让你来杀我?”
袁荣垂着眼睛,白得几乎丧失人色的手掌握住乌沉的刀柄,刀尖搁在手下败将的颈窝里头。肖天弃话音将落未落,她便抬手一挥,轻易了结这位横行一时的枭雄性命。
待到确定他已死得不能再死,她才回肘收刀,淡淡地道:“恶贯满盈的蠢货...仇人遍地都是,用得着问么?左右下了阴曹地府,多得是你见苦主的时候。”
我不敢吭声,直到她疲倦地瞧我一眼,叹了口气:“把脸转过去。”
“咋,咋了?”
她蹲下身,顺势拔出一把匕首:“我要带个凭证回去。你见不了这场面,别硬扛。”
我看她匕首比划的地方,明显是奔着脑袋位置去的,顿感毛骨悚然,连忙扭过脸,心里头还是觉得别扭:“荣姐...人都死了,身首异处是不是不大好?”
“生死由命,这就是他的命。”
袁荣动作很快,不过半盏茶功夫,我便听见她簌簌除下外衫,将割下的头颅精心包裹的琐碎声音,“死者为大这一套,他配不上。”
她语气平淡,听不出更多的褒贬。人死纵如灯灭,袁荣却显然连个灯座子都不打算给他留,干净利索地收拾完毕,走过来看了眼我的腿,问道:“怎么样?能不能走?”
我试着感受了一下,如实摇了摇头:“还得一会儿子。荣姐...你,你这阴阳无惧无欢散是自己炼的么?我之前怎么没听过你还会这个?”
袁荣脚边摆着个圆包袱,面孔藏在一片暮色里,黑暗中只听见她不带感情的冷笑:“哪儿来的无惧无欢散?煮沸了的软筋散而已。真有这东西,肖天弃混不到之前那个地位。我打量他现在进退无所,也就出个招儿唬唬他。谁料你在这儿,平白叫他给识破了。”
我讪讪一笑,荣姐也是,话说得那么满,说这毒专克肖天弃,结果我一个毫不相干的路人也被毒翻在地,这句牛皮当场就不攻自破。
肖天弃精神虽然败坏,毕竟眼力颇巨,压根也没被束住手脚,好在袁荣技高一筹,才拿下了这场硬仗。
秋风冷飕飕。
我伸出手,一边隔着鞋捏脚丫,一边情不自禁地打冷战。袁荣撕了半拉袖子好包扎伤口,我也派不上用处,只得在一旁目光殷切地顾盼:“荣姐,你伤得可重么?要紧的话你就别管我了,我一个人能行!”
“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