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分别
魏子云事务繁忙,不能在此久待,但他看在夙风的面子上,还是很愿意多教我两句:“郭姑娘还是不要再来暗街了。这里瞧着寻常,实际并不如表面风平浪静。现在还是白天,大部分店家还没开门,这才显得宁静许多。不过不论是谁把你带到这儿,以后最好还是莫要再与他打交道。”
我自动忽略后面那句忠告,对所谓的四暗倒很有兴趣:“魏大哥,这暗街是什么意思?”
魏子云耐心道:“暗街的暗字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是指建在地下不见天日。第二层是指里头混迹的人无论身份,只谈生意,不讲情面。京城里头四条暗街,最早一条是大行皇帝挪都那年建成,如今混乱不堪,是地底下的‘菜市口’。而这一条是这几年才落成的,最是规矩干净,换句话说...干净得不像是道上的手笔。”
我表示明白了,他便微微一笑,旋即起身告辞,临走前还不忘替我结了面钱。他走后我一抬头看四周紧闭的房门,心里便发突,赶紧出了面馆。
出来后我瞧着街心瞅了半晌,怎么瞧怎么的平平无奇。街上店铺形形色色,卖什么的都有。只是吃了方才一堑,万不敢再贸然去闲逛,谁知道这店里都坐着些什么人?谈的又是多少银子的生意?
紫禁城统共这么大一块地方,真是明也风云诡谲,暗也潮流涌动。这碗面吃得是平常了,谁知道店家有没有背后嚼我舌头,啐我是不长眼的乡巴佬了。
...
茶摊就是很简陋的茶摊,顶上扯了个毡布做顶棚,四面磊磊落落,无论从哪一个角度看去,都能看清蓬内的形势。
白衣青年面容紧绷,右手无意识地扳紧一方桌角,整个人仿佛一张上满弦的长弓。
端坐在其对面的袁荣则单手撑住膝盖,面上一派从容地啜茶,料定她此刻心情不错,唇边隐隐有笑纹,已是难得的愉悦表情:“白公子以为呢?这价钱实在十足公允。”
白展堂双眼放空,许久才定住了心神,蓦地抬起一双凌厉的目光:“...你果真知道我娘在哪儿?我只要你这一句准话!”
袁荣神色坦然,语气里的笃定更添三分:“这是自然。我的话向来不含水分。”
“我答应!”白展堂斩钉截铁,面上登时转上一层铁青,想来必是豁出去了,只管硬着头皮发话,“只要你告诉我我娘的下落,银子我分文不取,任由你们驱使!”
袁荣立即放下茶碗,叫了声好。她自然瞧出白展堂脸色勉强,这桩生意算不得双方满意,便一击掌,就有店伙计扛着一口小箱子走了出来:“只是拿钱办事,古之已有的规矩,何必在你我手上破例呢?”
她一挥手,那只小箱子随即展开,却是满满一箱红头赌筹。
赌场里一只红头便是一千两雪花银,这一箱颇为可观,料想不下数万之资。她见白展堂目光并不在此流连,眸光更深,微笑道:“白兄知道我是开赌场的,见不了光,手头现银不多。然而在京城地头,这一只筹子同一笔现款也差不了多少。还请您千万不要推辞。”
白展堂在这筹子箱里不过轻轻一扫,当即冷笑一声:“袁大人既然这么体贴,那就请体贴到底吧。我眼下急需用钱,不多,就要个一两万,还请袁大人解我燃眉之需,给我支了吧。”
袁荣便顿了一顿,随即依旧客客气气地开口:“这是自然。只是我不便在上面露面,还需劳动白公子,亲自去走一趟了。”
白展堂眼中怒色未消,深吸一口气,回头第一眼就发现了躲在后头探头探脑的我,冷冷喝了一声:“小花,我们走!”
我觑他脸色不佳,也就不计较,谁料袁荣忽然抬手将他拦住,分外和气地劝了一劝:“上头乱,许多东西还是别让这位姑娘见着了吧?倒不如叫这位姑娘在我这儿顿足片刻,等白公子取了钱再一并离去。”
继而也转过头来,浓雾似的眼睛里溅出飞瀑一般的冷色,“你说成不成呢,这位小花姑娘?”
白展堂跟着店伙计上楼了。袁荣低着头续茶。我缩手缩脚地坐着,不敢吱声。
“怎么这个脸色?我又不骂人。”
袁荣给我让了一碗茶,虽然语调依旧很和气,但我就是听得四脖子汗流:“你在家里都待不住,我也料到你在我这儿待不了几天。我叫住你只为问你一件事,昨晚是你让楚香帅他们到郭府去的?”
我乖乖点头:“是。”随即又有点紧张:“荣姐怎么知道的?难道他们被人瞧见了?”
其实叫他俩深夜造访我家,过后悔得我肠子都是青的。
此事传出去可能有损我的闺誉便罢了,怕的是有人借此攻讦我爹与江湖匪首勾搭不清。袁荣倒也明白我一腔悔意,轻轻揭了过去:“此次赌局是我做东家,不得不向陆小凤问清始末,免得日后钱账走不分明。这事不会再有旁人知道,你放心。”
我轻轻嗯了一声:“我晓得了。只是荣姐,常丰赌坊居然是你的产业么?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袁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