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目
上树,看见灯火通明的珠院和薄烟飘散之地,辨得此地是在苍山的西北方。
西北方......照图上所画,西北方应当是一块空地,或是一块药田......但不论是哪个,总该有道玲荆墙做防。
不对,西面那道玲荆墙他们已经去过了,不在这个方向!
那此处是......
地处隐蔽,不在图册上又无人看守。
越笙猛然想到苏婉口中那个山洞。正要前去查看,忽觉身后有人,越笙下意识飞出一把匕首,而后才转身去看来人。
长星握着刀把笑吟吟看着她。
这次倒知道躲了。
越笙自自然然朝他伸手,道:“如何?”
长星还了匕首又掏出一本集册:“这是我在炭盆中发现的,烧了一半,剩下的看不出什么。”
越笙接过翻几页,见页面斑驳破碎,确实看不出什么又还给他,忽地想起什么,问:“你没碰到机关?”
“你说炭盆里的暗箭?那玩意儿我见多了,关窍是上头灰烬的重量,我往上压了砚台便不会射出。”长星剑眉轻挑,满脸骄傲。
倒忘了他干的是老本行。
越笙轻啧一声,抬脚上山去。
长星跟在她身后幸灾乐祸:“将军向来威风八面,怎的今夜如此狼狈?”
越笙磨了磨后槽牙,忍了又忍,还是决定同这货打一架。只是刚抬起手,一件外袍落在她肩上。
恼意瞬间变作愣怔,越笙干巴巴张嘴:“不用。”
长星却丢了衣服就跑,脚下生风,嘴中还大声呢喃:“北地的冬日怎这般燥热……”
原是如此…
他当她是端茶送水的丫鬟小厮!
越笙愤愤攥紧袍子,快步跟上去。
那崎岖山路细小且绕,二人在原地转了好大一圈才寻到极高的草堆后隐秘的洞口。
那洞口极小,内却别有洞天:墙上绘着不同姿势的裸体男女,顶上挂珠帘,各色帐幔隔出小空间,皮鞭、残蜡和破碎的衣衫到处扔着,床榻、被褥和刑架混在一处。若是仔细看,便可发现墙上某些难以启齿的地方有凹陷,像是曾镶入什么又被撬走。
…夜明珠?
越笙抬手去摸那粉渍,却被长星一把拉出洞,眉目肃然地命令她:“站这儿别动。” 然后黑着脸去割草薰墙。
越笙莫名其妙且听话地在晨风中瑟瑟发抖,直到长星喊她才重新进洞。
那洞已大不一样了:临近洞口的墙面漆黑一片,零散的衣物床榻不见踪迹,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篝火,干净澄亮的刑架摆了三面,其中一个还挂着又一件衣衫,配上杂草,将洞口遮得严严实实。长星背朝她坐在外面,正经八百地咳道:“将军请放心更衣。”
越笙极轻地扯了下唇,麻利地脱衣解带。
卯时正,越笙穿戴整齐从洞内出来,将袍子扔给长星,没头没脑地:“你为何生气?”
她虽不理解,但十分肯定他方才莫名其妙的举动就是生气!
长星吹了半晌风,理智回笼,苦思冥想了一套滴水不漏的说辞,却没派上用场。
因为他一眼便看见越笙纷飞的彩色衣袂。
他今日出行借穿了徐七乡的衣裳。那位仁兄骚包至极,衣服件件颜色艳丽、广袖袍叠加。因着上山要扮守卫,他只用绳束了袖,方才才解开。重逢以来越笙皆着白衫,他心中虽有感触,但一直下意识忽略。直到此刻她在这花团锦簇里亭亭玉立,他才忽觉,他们确已阔别多年。而他终究没能看到她穿嫁衣的模样。
他的眼神太过灼热,漆黑的眸中星云万变。
越笙蓦然在星空中沉溺,忽地想起梦中那张模糊的脸。
那脸上似乎该有这样一双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