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不肯让江佩云遂愿。
如今看来,谢瑜考虑的绝不止于此。她本就疼爱江佩云,沈确又是活不长的人,若是把江佩云扶了正,那届时要去陪葬的,便该是江佩云了。
不过,江佩云大概是没有参悟到这一点,总为此事耿耿于怀。
盛扶京的家世远远低于这位侧夫人,却能凌驾于其之上做了正妻。想起来,江佩云自然是很不甘心的。
经常给盛扶京使绊子的白鹿,实际上也就是江佩云的心腹。
不过虽说是侧室,江佩云毕竟和长公主的关系亲密一些。
因此,她在府里的吃穿用度、排场体面,皆是远远超过了扶京。
在今日之前,扶京从没有这般细致地分析过一个人。
如今这么细细一想,这府里每个人想要什么、在想什么,其实都是再清楚不过的事情。
重活了一遍,尤其是临死之前遭了那么深刻的劫难之后。如今她看人看事竟是分外透彻,只觉得她从前可真迷糊,叫人处处欺负了去。
白鹿已经十分客气地迎了出去,双手接过了那佛经同那婆子低声说了些什么。
末了,她还言笑晏晏着,让女使取些银叶子来打赏这个婆子。
回房之后,白鹿也并不把佛经交给盛扶京。只是自己拿在手中,直到伺候着扶京前去华清堂中给长公主请安。
谢瑜瞧见了,自然要问一句,“手里拿得什么?”
“回长公主殿下。”白鹿恭敬答道:“云夫人说,她日夜忧心着公子的身子。听说大夫人要去宝华寺里为公子烧香,便彻夜不眠,亲手抄了份这份佛经送来。”
“有心了。”谢瑜向来凌厉的脸上也挂了一丝笑,“夏姑姑,将太后昨日赏下的七宝琉璃瓶给那孩子吧,让她注意自己的身子。”
说完,她又看了看一脸乖巧的扶京,斟酌了片刻,淡淡道:“再将那匹飞雪缎子送去锁春院中。”
真新鲜,从前谢瑜根本瞧不上盛扶京,这是她头一回将东西赏给自己。
上辈子,得了东西的盛扶京,只以为这位婆母总算是有些喜欢她了——真笨呀,这人分明就是看上了自己二哥的权势,这才有意拉拢。
她在心中冷笑一声。
盛扶京始终低垂着眼睛,恭谨着谢过长公主,叫人看不出心里的情绪。
此时门外婆子进来通传:“盛家二公子盛明,已在府里的东门外头等候。”
二哥。
多日来愁苦的心思在此刻一扫而空,光是听见了这个名字,她心中的欢喜都要抑制不住,恨不得现在就飞出去。
“急什么。”谢瑜抿了一口茶,波澜不惊道:“扶京,先伺候本宫用过早膳吧。”
她身旁分明是有婆子侍奉布菜的,闻言立即便躬身退了下去。
扶京只得起身,接过了婆子手中的碗筷,安静地立在谢瑜身旁,看她的眼色侍奉其用膳。
一顿饭,谢瑜足足吃了两个时辰,桌上的饭菜拿过去热了几轮。直到扶京站得腰酸,谢瑜的脸色才和缓几分,似笑非笑着让扶京坐下。
扶京不会听不出来她的语气,只是摇了摇头:“扶京不累,先侍奉您用了早膳要紧。”
“你们盛家的孩子,倒是很懂得规矩。”谢瑜丹唇轻启,意有所指道:“不过虽然你不累,难免你二哥不会等急了。”
她笑道:“如今,你二哥可是都城里炙手可热的人物,本公主昨日的生辰宴,他竟也推脱不来。”
坏心眼的小人。
自从二哥他得了天子青眼,谢瑜便时常想着要让二哥为她所用。
昨日谢瑜能入宫觐见自己的生母江太嫔,凭得也是盛明救驾有功的这一层利害关系。
这长公主,将她盛家的人全部视为自己的奴仆。纵然二哥有时帮了她,她也觉着是理所当然。
把二哥推出去受死时,亦是毫不心软。
夏姑姑瞧出了扶京的沉默,还以为她在害怕,连忙赶着上来唱白脸,“盛家二爷自然是感念长公主的恩德。他昨日推脱缺席,想来也是必有缘由,公主不必放在心上。您看,把这孩子吓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说着,她佯装和善地揽住扶京的细肩,笑道:“你这孩子,公主同你开玩笑呢。你们盛家是由公主一手提携了起来,你二哥能在天子跟前露脸,还不是靠着我们公主的缘故?虽然他不懂规矩,但我们公主也不会同他计较的,你且放心,可别做出这愁苦的小脸儿来,给你二哥瞧见了,只当是我们侯府虐待你了去。”
明里是在宽慰自己,可每一句都是暗自提点着盛扶京,要乖乖听话。
“长公主殿下,待我们恩重如山。”盛扶京终于抬起来头,对着谢瑜盈盈一笑,“我自是感念在心。往后若有机会,我必定千倍百倍的……来孝敬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