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回
国公一壁说着,一壁将在旁边专心吃蜜饯果子的桃夭给薅了起来磕了几个头后,便也带着她告退了。
“芒种,去将坤宁殿的侧殿给收拾出来,三日后便迎安宁县主小住一段时间罢。”柳后见人走远了,便叫住了进来更换茶汤的芒种,芒种收着桌子上刚刚用过的几套茶具,嘴上笑着打趣柳后:“这下可好,宫中总算有一个能与娘娘说得上几句话的人。要不平时娘娘都不和咱们这些腌臜泼才多说几句。瞧那安宁县主,今日念得那几句叽里呱啦地,还怪好听的。”
皇后笑着道:“你也算是这宫里头的老人儿了,本宫自入宫后便是由你一直服侍。真真儿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如今见着要来一个新人了,你搁这儿开始醋起来了。”
“婢子不是醋,婢子是高兴。高兴这宫中总算来了一个和娘娘一般颇具才情的女人,不是婢子说嘴,虽说娘娘的字是官家教的,但作诗可是娘娘自己揣摩出来的门道,虽则官家多有不满,但每一回的态度都不如今天这般和缓。娘娘难道忘了么?之前官家还砸了一个粉彩汝窑的莲花瓷碗。”
皇后听到这里,苦笑几声,无奈地说道:“吾又怎么会忘记,吾只是恨自己不是个男儿身。自小吾便羡慕那些能够读书识字的公子哥儿们,偏偏家里头的男人们又尽是些不中用的,不然也不至于吾在遇见官家前吃了那么多的苦头。吾只是好奇,那陈氏女看着小小巧巧,满脸的青春年少、懵懂无知,却肯有心思花在这些上头。”
“婢子听着,娘娘倒是对安宁县主没那么烦了,她病了这一场,倒叫娘娘喜欢上她了。”芒种过来扶起柳后准备回坤宁殿,笑叹道:“唉,赶明儿我也去御湖里巴拉几下水花,娘娘便也不觉得我是个粗苯人了。”
皇后听完,笑着轻轻骂了一句,踏出了殿门。
马车上,安国公铁青着脸色,一句不吭。桃夭在旁边瞅着这位虽说与自己没有什么血缘关系地‘祖父’,心知自己今日在福宁殿前说错了话,却又不敢擅自开口找话茬,只得低头自顾自地绞着自己裙子上的荷包。
她做为一个历史教授,虽然知道古代对于女性群体的要求是十分苛刻并且极度不公平地,像明清时期女子必然要讲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甚至于不允许女性在重要场合的宴席上与家中其他男丁同桌吃饭,在一些偏远的地区,只怕女孩子活了一辈子连正经地饭桌都没有上过。
虽说姜国民风淳朴、开明,在很多制度上承袭了前唐的包容,对于女性而言能够出门赴宴、打马球等等这些便已经算是不错的,只是她万万不曾料到,这个地方对于女性的识字程度如此地严苛。
想到此处她还真有些佩服从前的那些女词人女诗人,在这般地环境下还能够做到名垂青史确实不大容易,光那些士大夫还有门阀子弟们一人吐口唾沫都能够将她们淹死,她们反而好像是越挫越勇,更加地在文坛上放飞自我起来。
佩服!
桃夭砸砸嘴巴,那安国公听见动静,原本闭着地眼睛睁开了一条缝:“还嘚瑟,今天要不是因为你和太子结了亲,只怕是你要在福宁殿里被活活剥一层皮来。”
“我原本以为这没什么的,不过是几句诗罢了,这又有什么,我又不是犯了什么天大的罪孽。”
安国公摇摇头,拉过了桃夭的小手,语重心长地道:“你难道忘了前唐武后、贵妃一流么?那不就是明摆着的例子么?女人的见地多了,那将来是要为祸一方的。”
“祖父此话差矣,武后为帝期间,百姓安居乐业、轻徭薄赋,国库充盈,这难道也是错么?贵妃精通诗歌音律,为乐籍奴婢提高身份,使得诸多本该在乱世中消亡的家庭得以存活,这难道也是错么?”
安国公摇摇头,道:“自古阴阳划分,男女有别。女子虽有过于聪慧的佼佼者,但依然逃不过身体孱弱这一点,男子虽粗旷,却能做到很多女子所不能做的事情。故此古人云‘男耕女织’,这便是早早就将男女不同地责任划分了出来。未出阁时,你是家中的女儿,是千金小姐,该承欢于双亲膝下,孝顺于长辈床前;出阁了,嫁做人妇,你是夫家的新妇,是孩子们的母亲,更是夫君的娘子、当家主母,该安居内宅,操持家务,教养看顾好孩子,令家中主君少操心些,步入花甲之年后,你是家中的老祖宗、老祖母,更应该提点儿媳,教会小辈们为人处世地道理才是。”
说到此处,安国公顿了一顿,继续道:“所谓女子精通插花、点茶等事,听起来是附庸风雅,但其实是要求女子娴雅、恬静,这些都是些修身养性的爱好,同时也是能够让你在将来的夫家站稳脚跟的技法。”
桃夭听完,摇摇头道:“祖父,其实不管女子应当如何,这些不过都是世人强加给女人们的观念,你看譬如钟无艳,虽为女儿身,不也照样能够庇佑齐国,譬如花木兰,削发代父从军,不也是另一种孝顺?女性从来就不该是弱势群体,这个世界上有阴便有阳,有男就会有女,既然都是芸芸众生,又何必为难彼此?应当是众生平等才对。”
说着,她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