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黎望舒醒来的时候，外面只剩下路灯透进来的光，灯带如虹彩般闪烁，倒是比下午还要明亮几分。容久保持着倚在墙边的姿势，修长的身影融入夜色，像是误入人间的幽灵。

“我睡了多久了？”

她从杂物堆上支撑起身体，硬质的木板硌得她骨骼生疼，但精神总算稍微得到休息，酸痛的手臂也恢复了几分力气。沈清和坐在她身前，手边放着警棍。

“这里没有钟，我感觉有两个小时了吧。”

“啊。”黎望舒急忙拾起警棍，三两步跑到容久身边：“抱歉我睡过了，你还好吗？”

容久没说话，持枪的手臂垂在身侧，身体顺着墙壁滑坐下来。细密的咳嗽声从苍白的唇角溢出，氤氲的水汽染上眼角，视线变得有些朦胧。黎望舒顾不上查看他的情况，随着夜色加深，人的体温变得醒目起来，像是黑夜中的一盏灯，吸引着镜魔源源不断地涌来。她被几只镜魔围在中间，又要尽力保护队友，战斗得很有些吃力。

“枪不用的话能先给我吗？”沈清和走到容久旁边蹲下：“我也来帮忙。”

容久有些疲惫地摆了摆手。黎望舒按住一个镜魔，转身提醒：“清和，对着门外打，别打到自己人。”

沈清和战战兢兢地点头。她第一次摸到枪，费了一番力才拉开保险，咬紧牙关对准门外用力按了几下，终于有一枪打中镜魔的肩膀，将它向后推了些许。

“后坐力会有点大，瞄准的时候向上偏一点。找到机会就多朝后脑几枪，运气好的话会打到镜片。”黎望舒抽身过来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又递过去一把子弹，“拉保险的时候枪口不要对人。”

“还有四个小时。”容久靠在墙上睁开眼：“一直战斗体力消耗太大，我建议想办法把镜魔引开，再从背后补刀赚点数。”

“可行。有什么方法吗？”黎望舒用膝盖扫开一只镜魔，来不及补刀，另一只已经朝她扑过来。沈清和及时开枪，虽然没有打中要害，到底争取了一点时间，让她来得及调整姿势把身边击中的敌人干掉。

“确定是温感的话，加热器配上遥控车就可以。魔镜商店里这些东西很便宜，几个点数就能做一个临时的诱饵。我来控制，你在后面补枪，尽量多积累一些点数。”容久抬起手，戒指在半空中投出物品的虚影，修长的手指通过触碰将影子凝实，动作娴熟地组装起来。

黎望舒单手帮沈清和换弹，提醒着：“这样会把附近的镜魔源源不断的吸引过来，一旦你操作失误，我们很可能团灭。”

容久笑起来：“那你信我吗？”

“信你。”黎望舒干脆利落地点头，挡在他面前拦住被高温吸引来的镜魔：“我能帮上什么忙？我不会用遥控车，但我可以兑换几个手榴弹甚至炮台，这样我们一晚上就能发家致富了。”

沈清和在一旁目瞪口呆。看着挺乖巧一个女孩子，居然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么吓人的事，一瞬间她甚至觉得镜魔更可怜一些。

“然后明天我们就会死于非命。”容久面无表情地说：“任务已经提示了，镜魔是会进化的。今天我们用炮台消灭了一群，明天很可能就会变得刀枪不入，如果再侥幸撑过一天，后天我们应该就能见到超级赛亚人了。你想去要个签名吗？”

黎望舒对于这种玩笑接受度并不良好，想到一群赛亚人冲过来的画面只觉得头皮发麻。只是看着面前人苍白的脸色又难免担心：“那我把怪拉出去，你会不会轻松点？”

“回来。”容久的语气虚弱中透着无奈，“寒冷会加速体力消耗，不建议体力值35的玩家尝试。”他把带着摄像头和加热器的大型遥控车放在地上：“往旁边站一点，诱饵要出发了。”

黎望舒：“……”有被内涵到。

枯燥的射击训练…

黎望舒的子弹一个个精准地击碎镜面，地上层层叠叠的液体流淌着。这种过于熟练的工作逐渐成为身体的自发行为，她开始走神，想着容久为什么要寻死。

其实这个问题并不难想，这几年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原因无外乎几种，经济困难，性格抑郁，还有一些家庭矛盾和学业压力的、甚至因为失恋一时想不开的，大多都被她劝回去了。

那么他是哪一种呢？

黎望舒垂下眼眸。无论是哪一种，她一定会救人的，她不想再看到别人死在她面前。

特别是容久，绝对不可以。

“砰！”

枪口再次对准目标，却没有子弹射出来。黎望舒下意识地踢飞了脚下的警棍，击碎了目标，这才回过神来，抖了抖空空的弹匣。

“黎望舒。”容久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语气略有些重，“在战斗中分神是会要命的。”

黎望舒的身体僵硬了一瞬，握枪的手臂微不可查地有些发抖。她咬紧嘴唇，将战斗继续了下去。

这句话和她几年前听到的字句在脑海中奇异地重合，连略带责怪的语气都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