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囹圄
头发长长乱得像杂草,满脸的胡子遮住了原来的面目,骨瘦如柴,只剩下一双眼睛偶尔泛出坚定的光,没有人能认出来这就是来了淘金场半年多的安燃。
他站在水里熟练地洗着沙,一遍又一遍,佝偻着身体,对拿枪的佣兵唯唯诺诺,半句话不敢多说,跟任何一个洗沙工没有任何区别。
跟他同一批送过来的十三名洗沙工,只剩下了三个人,一个跟他一样来自昆明的老乡,一个是老挝的,其他人,在这半年里陆续因为各种原因死去了。
这里的人命不如一块馒头值钱,而被送过来的青壮年们普遍适应不了也忍耐不下这种程度的压迫,试着逃走的被当猴子戏耍,见他们逃跑,雇佣兵们也不急着追赶,驱着车开得很缓慢,一边说笑,一边喊着让他们跑快点,不时在他们脚边放一两枪,偏偏不击中,给他们希望。在洗沙工们逃到树林的边缘、感觉自己跑进去就有希望时,一枪爆头。
这种残酷的杀人游戏在半年里不停地上演,安燃已经从原来的青筋暴起,到现在已经能面不改色地洗沙了,眼睫毛也不会动一下。
但谁也不知道,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一颗烈火般的心。
安燃没有一天不在想办法离开这里,可惜这里离边境几十公里远,没有交通工具,没有方向标,他逃不出这片茂密的从林。
他也曾想过要拉帮结派积蓄力量,把所有中国人都聚在一起,但没来得及实施,沉不住气的同伴们便逃跑了,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祖国把我们的同胞们保护得太好了,他们没有受过训练,没有见过杀人的场面,甚至没有见过真刀真枪,在这些吃人不吐骨的雇佣兵面前就像小白兔,只有任人宰杀的份。
带着他们,他逃不出去。
没有人接应,他也逃不出去。
他每一天,都在想着作战计划,新来的洗沙工是被盯得最紧的,像阿巴那一群人,他们就算消失在面前十分钟,雇佣兵也不会想着去找回来,他们已经被奴役习惯了,根本就丧失了逃跑的勇气。
他花了整整三个月的时间把自己瘦成了人干,看着晃一晃就会倒,就是为了消除这群人对他的戒心,因为他看起来最强壮,前期他在淘沙的时候,每次发生冲突,永远有一杆枪是指着他的,哪怕他一动都没有动过。
明知道自己的力量会在瘦弱中失去,为了安全,他也只能这么做。
他眼睁睁地看着三个中国同胞被枪杀在树林的边缘,却连吼一声都不敢,指甲扣在手心里,全是血。
终于,在他瘦得不成人形后,雇佣兵稍微放下了一点对他的戒心,不再一直拿枪指着他。
被抓过来的中国人一共有五个,只剩下了他,还有一个叫铁蛋的农村娃。
铁蛋年龄很小,胆子也很小,否则他也活不到现在。他是上山采菌菇的时候迷路了,靠近边界的时候被抓过来的,当初几个同胞策划着逃跑的时候想着要带上他,他不敢动,也因此捡了一条命。
看着三个同胞被射杀在眼前,铁蛋咬着手指流眼泪,怕发出声音被人听到。
他活了下来,以前还会跟安燃说几句话,后来连话也不说了,行将就木得像个老人。
雇佣兵们偶尔会提供一顿充足的饮食,怕饿死他们,最近抓人不太容易了,活儿还是要有人干的。不多,偶尔一顿,吊着一条命还是可以的。
所以铁蛋没有饿死,抢他是抢不过别人的,也没人会把抢到的东西给他吃,安燃也不敢。
安燃是一定要逃跑的,他在等,等雨季的到来。
可惜他运气不太好,被抓来半年,居然没有碰上一个倾盆大雨的夜晚。
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六月,雨势最丰富的时候。
他在五月到来的时候开始主动抢饭吃,每一顿都尽量让自己吃个七八成饱,逃跑需要力气,他现在的身体支撑不了他逃多远,他需要充足的体力。
他越发沉默,身体佝偻像老人,一天里一句话也不说,只在抢食的时候稍微露多点实力,多得一只半只的馒头。
没人发现他的这种变化,平静的外表下熊熊战火已燃,一触即发。
六月终于来临,他终于等到了连绵大雨的时节。
电闪雷鸣的傍晚,大雨倾盆,白茫茫的雨,黑压压的天,洗沙工们挤在三个漏雨的草棚里,身上很快被打湿,但这也是他们难得休息的时段。
落在身上的雨滴无人在意,有人还拿出石子玩棋,这是非常少有的娱乐,一群人围着看热闹。
安燃坐在靠边的位置,半边身子淋在雨里。
雇佣兵们也很不安,他们有六个人,却有二十几个洗沙工,这种天气让他们感到压力与焦躁,他们趟在雨中不停地走动,怕洗沙工们趁机闹事。
刀口博命的人很警醒,这种恶劣的天气对他们很不利,万一真的有人闹事,他们六个人控制不过来。
安燃拿着一块馒头慢慢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