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对手
天下皆知,当年洛川牧“冲冠一怒”从死神之涧劫走了人。但若如莫书所言,这桩美谈后或许还藏着一场冰冷的算计。
正因顾迟被劫,才引得殷无间追出帝都。西领那边显然是早算准了殷无间的动作,提前做局,才能悄无声息地在朝阳和侍神司的眼皮子底下夺了气运。
而那时,正是顾迟像块儿唐僧肉一样被追着咬的紧要关头。若有西领这位高阶化神在,加上洛川牧和花发发,便是应止和牧桑联手也拦不住。
洛川牧不会不明白这一点。也就是说,他本就做出了选择。
可是,顾迟仍笃定道:“他不想。”
莫书倒没反驳,嘴毒道:“也是。就你在他面前那副不值钱的模样,他要真想要神脉灵体,也就勾勾手的功夫。”
他也不是真的怀疑洛川牧会算计顾迟。作为君王,洛川牧该有的野心和谋划一样都不会少。所以在他看来,救人是真,算计也是真。
这就让他很是好奇顾迟的反应。
就好像本该十拿九稳的局,被一份死物分走了三成筹码。可他却很清楚,在顾迟这儿,无论什么时候,他所有的筹码都会压在洛川牧身上。
这样不对等的付出,真的会有人心甘情愿、毫无怨言吗?
“你就是想说这事?”顾迟很清楚莫书在想什么,甚至知道他此时还抱着几分想要看一场“反目大戏”的恶趣味。只是因着他之前弄出的声响,顾迟一直忧心洛川牧被吵醒,早就待不住了。如今已是没了耐心。
“嗯?”听到他这字里行间全然透着“你很无聊”的语气,莫书不免觉得扫兴,撇嘴道:“人心丑恶向来花样百出,自是大有可观。你这反应真是无趣。不过……”
“你真的一点都不介意?”莫书伸长脖子探究地看向顾迟的脸,试图找到一丝“故作轻松”的痕迹。
但是他失望了。甚至这人一只手还运起灵力,覆着托盘里的饭菜。细心周到,与他如今这瞧着冰冷凌厉的皮囊全然不相称。
顾迟想反驳“介意”这两个字,因为他实在不知他有什么样的立场能去“介意”。但他看着气息逐渐冷下去的莫书,突然有些明白过来:其实这人并不关心牧牧的想法。自始至终,他只是在……试探人心。
顾迟不欲与他争辩,敷衍地“嗯”了声。
他当年自爆魄丹不是因为应止等人的阻拦。洛川牧说能带他回去。他从没怀疑过。只是他清楚,一旦他入西领,便是将战火引了去。洛川牧要保他,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千难万难。
他不想。
而洛川牧也从没想过放弃他。所以他夺气运,不过是为接他回去后的艰难处境多挣一分胜算罢了。
这些莫书未必想不清楚,只是他习惯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别人。他谁都不信,活得孤独又自我。
“呵——”莫书被他浑然不在意的神情激怒,仍是笑着,双眸里却隐隐有血色翻涌,缓缓道:“真是没救了,就为了这么个……”
“闭嘴。”
顾迟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声音冷冽。他不想从莫书嘴里听到后面的话,无论他是发自肺腑还是只为了激怒他。
“我说了,他和我不一样。”
“我只是我。而他鲜活灵动,这世间除了我,还有千般事万种人与他牵绊纠缠。更有诸多责任压得他不得自由。”虽然,他倔强骄傲,从来不提难处。
顾迟沉声道:“你不懂他,故而多有揣测。可我不能。”
“你们之间的争斗,我不愿过问。但你若想杀他……至少,必然是在我死之后。”
莫书越听脸色越是怪异,听到最后终归是忍不住闷头笑了两声。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听这冰块儿说这么密的话。
“啧啧啧…还威胁起人来了。”莫书微仰着头舒展脖颈,清风带着鬓发拂他清秀的脸,恣意慵懒。
“还什么——至少,必然是在你死之后?”他脸色转晴,笑盈盈地念叨着,越想越觉得有趣,便也随性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真要等你死了,我再去触他霉头,那才是真找死。还是你真的对我有那么大的信心,觉得我真能得手?”
他向来喜怒无常,顾迟见怪不怪,实诚道:“他很难杀得了你。”
“哦?”莫书咧嘴露出一对虎牙,好心情道:“听起来像是夸我?”
顾迟:“我是说,你不是他对手。”
莫书笑眯眯地把玩着腰间的麻绳,风轻云淡的语调里透着若有似无的杀气道:“现在也不是?”
顾迟沉默。
果然。这人猜到了牧牧现在的状况。
今日这一番绕着弯子的“挑拨”,不过是顾忌他夹在中间,想试试有没有动摇他立场的可能。
当然,若是别人知晓此事,定会觉得见鬼。谁能想到白刹莫书也会有投鼠忌器的一天?
可顾迟没觉得意外,他眉头轻蹙地看向莫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