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张怀义的怀抱并没有多温暖,裴棠却发现自己没出息地想念这个怀抱。
离开B市最开始那段时间,裴棠天天从噩梦中醒过来,梦中是张怀义决绝的面容,以及她无能为力的挫败。每次从梦中惊醒,裴棠只会更加挫败,因为现实和梦境一样的无力。可是挨过了那些日子,裴棠觉得自己好像已经麻木了。就好像之前在戈壁,她看到陈舒颜和他亲密地交谈,她的心固然是痛的,但那种痛已经不再难以忍受,她甚至觉得张怀义与陈舒颜是般配的。
此刻,这个裴棠无数次劝自己放下的男人,用蛊惑地声音告诉她,她想听的,他都愿意说。分明是这样暖心的时刻,裴棠却泪意上涌,难言的委屈堵在她的喉咙。
察觉到胸口一阵潮湿,张怀义有些不知所措地低喃,“怎么哭了?”
裴棠在他的衬衫上蹭了蹭,将眼泪擦干了,鼻音有点重:“张怀义,你为什么要来这里?”
“因为你。”
“你不是讨厌我妈妈吗?”
“是。”
“那你为什么还找专家来帮我妈妈检查?”裴棠离开他的怀抱,一脸疑惑。
“也是因为你。”
“哦。”裴棠点了点头,没想到张怀义这么简单直接,一时间竟也想不到还要问他什么了。
“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爱你?”
裴棠垂眸,想起一年前在他家,她试探地问他“您是不是喜欢我?”,得到的是他肯定的回答,可是那又怎么样,她满心欢喜地想象着未来,但是他大概一直都在想怎么结束吧。此时此刻,在满是消毒水的医院走廊里,张怀义给了她提问的机会,但裴棠却没了一年前的一腔孤勇,这么久以来他的越界让她意识到他大概是爱她的,可是她再也不想开口问第二次了。
“……很晚了,你回去休息吧。”裴棠起身,拎起蛋糕盒晃了晃,“谢谢你的蛋糕。”
裴棠不等张怀义有所回应,便去开病房的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臂,他没用多大的力,但却抓得很牢,阻止了她进门的动作。裴棠侧过头去,张怀义的脸被灯光照得分明,那双好看的眼睛深深地看着她,脸上情绪渐浓,竟深情得让裴棠晃了神。
“你拿什么谢?”张怀义问得认真。
“你想我怎么谢?”裴棠敛下眼帘不去看他,顿了一下又淡淡地说,“只怕我的谢意你承受不起。”
“哦,说说看?”
裴棠用淡淡的嘲讽语气说:“如果你一定要我谢你,那我能想到的唯一方式是以身相许嫁给你了,但是张怀义,你敢娶吗?”
是的,你敢吗?你背负血海深仇,你一心只想裴氏难看,你会娶仇人的女儿?
裴棠知道他不敢。
“我敢。”张怀义的脸上是裴棠从未见过的坚定。
这样的坚定让裴棠完全没想到,她以为张怀义听到她的话,一定会尴尬无措,毕竟她是间接害死他母亲的凶手的女儿,他怎么可以允许自己娶她?
裴棠瞪视他,“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怎么会不知道?”张怀义甚至笑了一下,“只是你说过的话不要反悔才是。”
裴棠挣脱他的手,匆忙进了病房,关门的声音太响,裴太太被吵醒了。
病房里没有开灯,光线很暗,只有墙角的一块逃生指示牌发出碧绿的光。裴棠有些茫然地将背贴在门上,遮住了门上的一个小窗户,自然也挡住了走廊里透进来的亮光。裴太太看着门上模糊的身影,迟疑地开口:“裴棠?”
裴棠如梦初醒,将蛋糕放下,几步走过去,“怎么了,您不舒服吗?”
裴棠走开,走廊上的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照进病房,昏暗的病房亮了起来,裴太太看清了人,微微皱眉,“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刚才有点饿,起来吃了点东西。”裴棠走到床边坐下,“您要吃点吗?”
“我不饿。”住院一周,裴太太眼窝深陷,疲态尽显,看着同样憔悴的裴棠有些于心不忍:“有护工在的,你回去休息吧,看你在医院也没睡踏实。”
“没关系,反正再过几天您就出院了。”
其实裴棠很喜欢这样与裴太太亲密相处的日子,没生病之前的裴太太与她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距离感,有时候看似无限接近,但伸手却无法触及。但是现在在医院,裴棠明显感觉到裴太太收起了那层屏障,想必是真的从心底接纳了她吧。
裴太太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几不可闻地叹息,“你总是这么乖。”可是你为什么要这么乖?如果你忤逆一点,我就可以心安理得地讨厌你,疏离你。但是你这样听话懂事,乖巧孝顺,让我挑不出一点错来,唯一支撑我的那点恨意都要消失殆尽了。
裴棠握住她的手,“您说什么呢,快睡吧,子女孝顺父母不是应该的吗?”
“我睡了,你也洗洗睡吧。”裴太太缓缓收回手,艰难地翻了身,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