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刹的少年

又一声钟声响起，谢堇一看了看日头，望了望大殿里，喃喃道：“差不多应该是最后一次了。”

风清日明，温暖适宜，她干脆仰头靠在石壁上闭着眼假寐，偶尔还能跟上几句经文。

又过三刻，大殿里主持和僧人居士们最后一次跪拜完毕，开始换下袈裟。

那边程西霁没有再回复，谢堇一收起手机看着大家陆续走出大殿。

外婆将袈裟收进深蓝色的包袱里，和李家婆婆向着谢堇一的方向走过来。

外婆看见谢堇一乖乖地等在一旁，朝着她笑了笑。

隐约可见外婆的两颊应是有双酒窝的，只是岁月渐深已不是十分明显，但她的眸子依旧温婉，面容素白。

谢堇一想，年轻时候的外婆一定风姿绰约，风华绝代。

“饿不饿？”外婆温柔地问道。

她低下身子，将谢堇一肩膀上的几粒糕点残渣拂了拂去。

那是刚才给小蓝尾鸟掰糕点时粘上去的。

谢堇一笑嘻嘻地摇了摇头：“不是带了糕点嘛，饿就吃掉了几块呀。”

她的声音里，永远透着水波纹般圈圈扩散的明快，像夏夜波光粼粼的河岸清辉一样净人心脾。

李家婆婆过来摸了摸谢堇一的头，笑着道：“这孩子可真乖，每次等着我们一等就是三四个小时，也不嫌无聊。这是你小女儿的孩子吧？”

外婆点了点头：“周末过来玩的。和光下地了，家里也没人就带过来了。”

谢堇一起身很是礼貌的问人：“李奶奶好。”

“哎，真乖。”李家婆婆满目慈爱地看着她，然后在袈裟里掏着什么。掏了好几次才抖出几个五彩缤纷的糖果袋子，笑着说；“早上邢家婆婆给了我几个贡品，是糖果。”

听到糖果谢堇一眼神一亮。

李家婆婆递给谢堇一，逗着她：“瞧，还是好几个颜色呢。”

谢堇一开心地接过：“谢谢李奶奶。”

外婆看李奶奶还要再去掏，忙挡住李家婆婆的手，道：“这几个就够了，你小孙子不是回来了吗？留几颗给孩子。”

李家婆婆弯了弯柳叶般的眉，温声说：“也没几个，都给堇一吧。”

外婆还是挡了挡：“这孩子爱吃糖，不能惯着吃太多，要不该坏了牙。”

李家婆婆惊讶地“呦”了一声：“那可真不能给了，我那大女儿的儿子也是，爱吃甜的已经拔了两颗牙了。”

外婆笑着将李家婆婆手里的糖果塞回兜里：“行了，赶紧换袈裟吧。”

一群人在大殿上笑着，一声接着一声说着家长里短，寺庙里这会儿才有了人气。

谢堇一坐回去的时候，远远看见主持的禅房里跑出去一个少年。主持像是追了几步，又因为腿脚没少年人利索作罢了。

奇怪，怎么会有同龄人？

谢堇一的视线随着少年跑出去的侧影，拉长，远去，模糊......

“呼！呼喝！呼！呼喝！”

耳边一阵阵刺啦风声，谢堇一拼命地摇头想清醒下脑袋，意识却还是模模糊糊的。

奇怪的！！

明明是盛夏风和日丽的清晨，怎么就耳朵里总是有风雨声呢？

谢堇一侧了侧头，外婆还在。又抬了抬头，将近正午的阳光又烈了几分。

她闭了闭眼，睁开，吓了一跳！！

自己怎么又坐在墙上？？

是梦吗？

是梦到儿时了吗？

她卯足了劲又摇了好几下脑袋，怎么都醒不过来。

不是梦吗？

她有些懊恼，总觉得被困住了似的。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梦魇了。。

低下头摇了摇想清清脑袋，视线里却瞥见一个少年。

少年靠着红色的墙，带着一个黑色的口罩，微微侧过来看着墙上的自己。

“为什么戴着口罩？”谢堇一听见自己的声音。

“感冒。”少年的声音缓缓地打在耳膜上，确是带着沉厚的嘶哑。

“哦。”

“你为什么出头？”

“路见不平。”

“不怕惹祸上身吗？”

“每个人都这么想的话，进化不易的人类文明还怎么传承下去。”

......

这是他们的声音吗？

那是我吗？

谢堇一拼命闭了闭眼，再次睁开。

一片黑暗袭来，安静的车厢行驶在秦岭并不安静的山脉里。

谢堇一的怀里，虚虚地抱着一把七弦琴。

原来，是梦啊！

梦到儿时！

她一只手搭在额头上，久久地看着车顶，心房溢满了压抑。

胸口压着沉甸甸的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