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溯
海市,东佘麓。
冬日的风沿着路两旁的荷花木兰一阵阵吹过,它们跳跃着、呼啸着,孩子般争先恐后地挤进南家的院子。
红色的灯笼挂在檐下,摇摇曳曳,和着细微的雨线。
小年夜了。
屋内厨房里一片热闹,阿姨在准备着晚饭。
南鹤勍拿着一份人民日报坐在沙发上看,金属边的眼镜映着头顶射出的光线,背部伸的笔直,一点儿也不像个老头。
“钟斯,小释在干什么?”南鹤勍问旁边正在整理花束的青年。
钟斯是附近农家的孩子,平时帮着南家照看下向日葵花海和荷塘。
钟斯一边将一大束刚培育的向日葵花插进群花之间,一边回头笑呵呵回道:“回来后就一直睡着,我刚经过的时候里面有灯映出来,估计刚醒。”
“嗯。”南鹤勍思索了下,也没再说什么,继续看着报纸。
没多会儿又嘱咐厨房里的阿姨,“小释不喜欢油腻的东西,你别一个劲儿地熬那么多补汤。”
阿姨笑了笑朝着外面喊着:“您老放心,不会准备太油的,都是清谈着来的。”
另一个女孩的声音也传了出来,打趣道:“小释好不容易和我们一起过年,妈妈基本都按着他口味准备的,偏心的很。”
一屋子人笑了,打闹着你一言我一语。
而三楼的南侧,映着灯光的屋子安静的像是不属于这栋房子,这个节日。
南释正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慢慢在膝盖上揉开。
伤口还是很疼,但不使劲的话药膏没法化开,也没法渗进去。
外面偶尔传进欢笑声,钟斯的声音总是响如洪钟,南释听到有趣的地方也会跟着笑笑。
弄完药手臂都酸了,他靠着床边颓在那里。
又一年新年了。
从军区回来后很多时候都感觉不真实。睡了一整天,一直做梦,梦见自己还被关在那个屋子里。
窒息,无力。
窗子大开着,有细雨吹进来,那些风也调皮地钻进南释的脖颈。
钟斯大哥的声音,冰凉的雨,东佘麓的风——
只有这样的真实,才会让他觉得自己真的被救出来了。
手机响起,南释在屏幕上划了一下,按了外放。
“阿释,你在家吗?”景晟打来电话问,听着应该在开车。
“不然呢?”他虽然出来了,行为却依然受限去不了别的地方。
那头景晟似乎默了几秒,而后又嬉皮笑脸地说,“那行,今天不是小年夜吗?爷爷让我送点东西过来,你告诉南爷爷我去蹭饭。”
“自己说。”南释感觉脑子晕沉,哪儿也不想去。
“太无情了吧南释哥哥,人家......”
南释直接挂了电话。
南释将手机丢回床上,视线盯着墙上的一幅画,准确来说是一个字——溯。
那是爷爷写给自己的。
雨溯。
他的名字。
寄予了那位后半生和青灯古佛相伴的老人所有的爱。
静了一会儿,南释又拿过手机,从文件里找出一首曲子点了播放。
那首《归根》流淌在房间里,说不上是更压抑了,还是心安了些。
而那首曲子的主人一别多年,了无音讯。
房间门被敲了敲,也不等南释同意一个身影就冲了进来。
“南释哥哥哎,想死小爷我了。”景晟二话不说就抱了上来。
南释两只拳头在他背后捏的“嘎嘎”作响,“我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想必切磋起来你会更想死。”
景晟虎躯一震,猛地弹开三步远,都从地毯坐出去了。
“许久不见不用一见面就这么强的胜负心吧,我一一级警督,被你打毁容了可怎么办,国家培养我多不容易啊。”
“闭嘴。”南释有些不耐烦道。
景晟又笑嘻嘻地贴过来,“我这次过来还带了一些药给你,是爷爷托德国那边的老朋友亲自调的,已经交给南爷爷了。”
“嗯。”
南释仰头靠在床边,不再出声。刚刚景晟扑过来撞到了身上的伤,整个神经网都开始难受。
景晟见他不说话,也识趣不再说话了。
他其实也不想说什么,很累。
南释出事后他们几家都忙疯了,东奔西走,精疲力竭。而身处漩涡的南释比他们任何一个人都存活艰辛。
楼下好像是谁回来了,一群人的欢声笑语和这里真的格格不入。
这样的格格不入让景晟心里突的一阵难受。
那个天之骄子一样驰骋沙场的青年,还是沉寂了下去。
景晟随着南释一起靠在那里,风和着雨一起吹进两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