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此人正是大岳的国师徐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帝都上至权贵，下至贩夫走卒，皆是其信徒。

就连日理万机的摄政王也时常去道观与其谈诗论道。

王喜一见他来，忙恭敬地将人请进去。

国师一进暖阁，就听到一道略微有些急迫的声音响起。

“国师，朕好像中邪了！”

国师寻声望去，只见榻上坐着一身披被褥，容色雪白的俊美少年。

仙风道骨的国师道了一声“无量寿佛”，“陛下何出此言？”

谢让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她自榻上下来，打量着眼前的国师。

这么多年，国师似乎从未老过。

都说国师已过耳顺之年，可观其面向不过二十许年纪。

帝都的人都传，国师至今乃保留童男之身，所以才青春永驻。

也不知国师修的什么道法，能否帮她祛除邪祟……

谢让收回乱七八糟的思绪，思虑良久，面色凝重，“朕，最近听见一些不该听见的话。”

她正准备从落水后就开始听到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说起，这时一道诚惶诚恐的声音插进来。

【糟糕，陛下难道是发现我昨夜去春风如意楼】

【不应该啊，我每回去都是乔装打扮，就连我亲爹都不一定能够认出来】

【哎，这狗屁道士当了快三十年，真是一天都不想干了】

【陛下一定是想要诈我】

【坚决不能承认】

一脸肃穆的国师又道了一声“无量寿佛”，“眼见未必为真，更何况道听途说呢。陛下兴许只是听错了。”

天子怔神片刻，突然嗤笑一声，“国师说得对，兴许是朕听错了。”

【果然是诈我】

国师微微颔首，“既然陛下无事，那贫道就先行告退。”

“国师，”身后的天子叫住他，“听说过春风如楼吗？”

国师脚步一个踉跄，“嘭”一声跌了狗吃屎，仙风道骨的形象顿时全无。

顾不得疼的国师赶紧爬起来，一抹明黄的衣角出现在自己面前。

他猛地抬眸，对上一双澄澈透亮，似笑非笑的眼睛。

国师心里咯噔一下。

【天子今日好像很不一样……】

这时天子幽幽轻叹一声，“朕听闻，那是个好地方，只可惜朕没有去过。”

【说话不带这么大喘气儿的】

【后宫佳丽三千，竟然还想去逛妓院】

【果然是个昏君】

国师轻咳一声，高深莫测，“不过是一些污秽腌臜之地，陛下还是不知的好。”

“国师说得对，”原本一脸阴郁的天子粲然一笑，“外头天寒地冻，国师一路好走。”

国师扶了扶头上的莲花冠，一甩拂尘，飘然而去。行至殿门时，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

尚不及弱冠的天子负手立在窗前，神色十分哀伤寂寥。

国师不知怎的想起初见天子的情景。

十一二岁的少年天子斯文有礼地向他询问，“国师，朕一直在想，朕能够做好皇帝吗？”

国师文绉绉地扯了一大堆的经文，哄人的话张口就来，“天子乃天命所归，自然能做好。”

他若有所思，“国师说得对，朕乃天命所归，必将名垂千古，流芳百世。朕的母妃若真有在天之灵，一定会替朕感到骄傲。”

【好好的孩子怎就长歪了呢】

思及此，国师忍不住道：“所谓福之祸所依 祸之福所伏，微臣近日夜观天象，想来陛下所遇之事，未必不是一件坏事。”言罢行礼告退。

*

国师走后，谢让裹着被褥坐在榻上发呆。

哎，就连德高望重的国师都有假，这世上还有什么是真的呢？

他们和她们都在骗朕！

旁人也就罢了，可皇叔为何想要朕死？

朕一直都听他的话……

还是因为朕真如大臣们所言，是个昏君，所以他才不想要朕了吗？

谢让把眸光投向打小跟在自己身边的王喜，“朕，真是个昏君吗？”

正走神的王喜愣了一下，随即摇头，“自然不是。”

【陛下怎好端端问起这个】

【难道是我今日没有夸赞陛下英明神武】

【哎呀我真是笨】

生怕谢让不信似的，眉清目秀的小内侍睁圆了黑漆漆的眼睛，认真道：“陛下在奴婢眼里是最英明的君主！”

【陛下是这世上最善良的主子，将来必定名垂千古！】

【陛下，最好最好了】

心里有稍许安慰的谢让望向窗外。

正走神，几个太监提着灯笼冒大风雪匆匆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