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器
楼下有一莲型高台,四面清渠,各有两座木桥,桥下流水清澈碧绿,那水底金灿灿的一片,像是洒满黄金。
有一美人于高台起舞,是水袖舞,身姿曼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引得四周楼阁观席欢呼阵阵。
郁梨立于露台栏杆前,却没有那个心思赏舞。她手心都沁出一层冷汗,眸中倒映另一面诡异之景——
跳舞的不是美人,而是一具腐尸;穿的也不是华丽霓裳,而是皱巴巴沾满黑灰的破布。香气不再,浓烈的腐臭味扑鼻,郁梨几乎作呕。
兰楼依旧繁华,不过狂欢的宾客也是面目全非的尸身,有的皮囊剥落,有的只剩半个头,脑浆流淌,被另一开膛破肚的“人”舔了干净。
凝娘那杯酒,能勘破部分虚实。
凤淅拍了拍她的手,轻声细语:“阿梨,不要怕,待魇阵阵眼出现,大妖必会现身,你只需要和平时练习一样布阵,剩下交给我。”
魇阵,是以魔气为基的一个阵法大类,其中幻境重重,杀机四伏。唯有破阵,才得一线生机。
若要破除魇阵,让它以后再害不得人,只有搅碎阵眼,再解决掉魇阵的主人。
若仅仅想逃出去,也可以强砍魇阵结界。能不能闯出去另说,但这相当于靠蛮力拔出参天巨树,无疑是伤敌八百自损一万的极端做法。
郁梨自认比不上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理所当然,只能选前者。
凤淅迅速制定好作战计划:她正面冲锋,直面大妖,郁梨负责暗中画好伏妖阵法削弱对方。
计划听起来完美,实则有个大漏洞——郁梨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布阵。
天杀的,她现在打架全靠本能与身体肌肉记忆,真上场了心里完全没底。
郁梨顿感压力山大。
不等她推脱,满楼嘈杂的欢呼骤停,只见一群无头尸身簇拥着一位女子登场了。
是的,全场群魔乱舞,只那女子存有人样。
身姿曼妙,步履轻盈,行走间水红色缕金罗裙漾开春色满裳,腰间悬着半块血红玉璧,禁步摇绣带垂,清脆作响,当真是莲步轻移。袒胸露领,肤白若雪,广袖薄纱如云如雾,暗浮朵朵皎洁的白茶花影。
远远望去,只能窥得琵琶半遮面,但仅远观其身影,就已遐想无限,不只因她美若隔雾之花,而是因为那身衣裙,细细看去,竟是半透的。
纵然万千瞩目,她的脚步也从容不迫,不见半分畏缩青涩。
终于,她步至中心,随身的侍从在她身后摆放好凳子后便如潮水般迅速退去,此刻,只余她一人在台上。
她缓缓坐下,举手投足间都是出尘若仙的气质。调整好姿势,玉指随意地拨了一下弦,不成曲调,却清脆如珠玉金石碰撞,引人心神一颤。
随后,抬眸举首,露出一张美得让人失语的脸。
郁梨听到一阵阵倒抽冷气的声音。
那是一种空灵的美,说是天仙下凡也不为过。偏偏衣裳半透,堪堪遮住重点部位,宛若谪仙的脸上红妆娇艳无比,不悲不喜,不卑不亢,极致的反差让人远观也觉其可亵玩、想要亵玩。
在她登场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也在看清她的着装与脸蛋那一刻,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低语起来,随后瞬间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目光也变了味,变得如狼似虎。
望的不是仙子,而是供人欣赏摆弄、象征地位的物品。
凤淅扇了自己一巴掌,眼前的“宾客”们又变回死人。
此女子可以蛊惑人心、产生幻觉!
再看师妹,嘴角已浮起笑意,一幅沉醉不醒的表情。凤淅恨铁不成钢,又觉得好笑,不轻不重地敲她脑瓜一下:“醒醒,别被蛊惑了。”
郁梨“嘶”了一声,自觉丢人,脸臊得通红,“阵眼在她身上?”
她腰间血色半环玉在两人眼中实在张扬。源源不断的魔气从玉环泄出,盘绕升腾,弥漫夜空,那张皮囊都变得邪气森森。
“魔气流出之地,是阵眼没错。”凤淅声音比剑意还寒,不掩厌恶,“果然,一些人即便死了,眼神还是让人反感。”
是凝视。
是男人们的声音。
郁梨惊艳过后,徒留下强烈的不适,不仅是因为“宾客”的腐烂尊容,更是因为所感受到的,下流卑劣、龌龊至极的幻想。
来自原始动物的目光好像也在凝视着自己裸露的肌肤,她每慌张地掩住一分,泥土就多向上埋一寸。
直至盖过头颅、封眼扼音,恶意挤压后又经烈火焚烧,她成了极具观赏性的昂贵容器,承载了所有肮脏的目光与思想,生命在它们口中才有了伟大的意义。
她攥紧剑柄,居然有种……砸碎一切的冲动。
“一会怎么砸场?”
“就这样。”
“就这样?”郁梨转头,却发现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