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
路薇睨着林清幼沉思的表情,她察言观色的能力一流,提前结束了林清幼的妄想:“你可别想你那弟弟了,我最多只能带你一个人去。”
林清幼纠结了会儿:“那我晚上再跟我阿公他们说一下再跟你说,行不行?”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林清幼留在教室里补作业。她哼着最近流行的歌,被路薇猛地冲进来打断,她的嗓音便如洪水般迎面扑来:“你弟弟被老师留堂了!”
林清幼置若罔闻,林清让也不是第一次被留堂,她早就习以为常。
“而且他是因为逃课去河里玩水了,被老师当场抓回来的!”
两人匆匆忙忙赶到一楼林清让的教室外,发现他的班主任就在外面轰走来看热闹的同学。轰人的同时还不忘提醒林清让:“我已经跟你家长打过电话了,他们让我管教。5000个字的检讨,你好好写,认真写,不着急回家。”
他把两扇门都锁上,回头去办公室继续批改作业。
林清幼无法,他们姐弟俩一直共享一把家里的钥匙,今天钥匙在林清让那边,如今他被留堂,自己也不能顺利回家。
走廊的窗户很高,林清幼根本没有办法通过这里的窗户交接钥匙。
路薇带着林清幼到教学楼后面,这里的窗户不高,但因为这片土地被老师分走用来种地,所以地基远比教学楼低了许多。
路薇抱着林清幼的腿将她举起。林清幼堪堪抓住窗框,艰难地朝教室里的林清让喊话:“林清让?林清让!”
林清让听见窗外的声音,惊喜之余还便听见自家姐姐说:“你把家里的钥匙给我!钥匙!”
他小孩子脾气上头,一口呛回去:“你怎么好意思?我快饿死了,你就只记得钥匙?我以为你是来帮我的。”
林清幼扒着窗台,手指很快酸起来,她在得知弟弟下河玩水,已经完全不心疼他了。家长老师对他多次耳提面命不能下河玩水,他却完全没放在心上。
是该受点教训。
两姐弟僵持不下之时,旁边过来一个查看菜园子的老师。他远远地瞧见有人在扒窗户,马上出言制止。
“哎,那谁,哪个班的?下来!”
路薇被他的吼声吓得手劲一松,林清幼呼吸一凛,顺着路薇一起摔下来,一屁股坐到地上。但还没来得及叫痛,路薇马上抓起她往另一边出口跑。
两人做贼心虚,飞也似的躲回教室,几乎是刚坐下来,悠扬的下课铃声随之响起。林清幼一举手打算整理桌面,忽觉右手有些不对劲,不仅抬不起胳膊,连手肘也不能弯曲,稍微一用力肩膀便传来阵阵隐痛。
她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只是胳膊上擦出了几道伤痕,并没有严重的伤口,那痛感尚在林清幼的忍耐范围内,所以她以为只是从窗户上摔下来把手摔麻了。
直到晚上回家时,等到阿公阿婆参加完亲戚的生日宴回来,老人家发现她甚至不能使用筷子,才心急如焚地带着她去了诊所。
面对医生的那一刻,林清幼心里因为做“错事”的心虚和委屈才一股脑儿冲上脑,全程憋着哭声,一言不发。
那是林清幼第一次听到“脱臼”这个词。以至于很多年后她对这个名词的第一印象就只剩下“错过了好吃的奶油蛋糕”。
阿婆带着林清幼回家时,她才想起自己还没有跟家长提去北京的事。
“阿婆,你知道奥运会吗?”她犹豫许久才谨慎开口。
“知道,我们国家今年的大事,新闻天天都报。”
林清幼的心悬着,就像随时都能滑入悬崖的列车:“路薇问我,暑假要不要跟她一起看奥运会,去北京。”
阿婆牵着她尚好的左手,闻言一停,浑浊的眼睛是显而易见的否定的迟疑。
她扒了扒自己梳得整整齐齐拢在脑后的短发,眼神却漫无目的投向前方,半是反问半是确定问道:“你想去北京?可是你受伤了,”她顿了一瞬,“北京太远了。”
林清幼马上领悟,自己肯定是去不了的。她的心终于稳下来,但紧接着便是不可避免的郁闷与沮丧。
北京,就像一只灌满气的气球,断了线,毫无留恋地飘向天际,她失去了抓住它的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