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故人
蜘蛛尾巷。
残阳如血。
艾琳已经不记得这是她人生中的第几个圣诞节了,嫁给托比亚之后,她对时间流逝的敏感度下降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水平。毕竟日复一日的灰暗真的压得她喘不过气了,哪有闲心管什么节日呢?
这次西弗勒斯也不会回来吧。
不回来也好,在家里,除了打骂和伤口,他什么都得不到。
托比亚昨天就出去喝酒了,今天的太阳快落山了,他还是没有回来。
或许他今天不会回家吧,她可以把以前上学的魔法书拿出来看一看,或者熬点魔药治疗伤口,或者用魔杖把房子收拾一下……
可是,托比亚讨厌女巫。
艾琳不想做有可能会让他不高兴的事。
——“普林斯小姐,你愿意赏脸和我共舞一曲吗?”
十八岁那年,托比亚一身黑礼服,意气风发,在舞会上第一个向她发出邀请,深邃的眉眼含情脉脉,炽热与天光相当。
让她昏了头。
他们跳了一首又一首舞蹈,在无数音符间相依,那种感觉,现在也让她怀念无比。
后来,他们谈天说地。
“你喜欢哪本书,托比亚?”
春光融融,他们并肩坐在公园的长椅上,背后是一棵遮天蔽日的海棠树,纯白色的花瓣玻璃般晶莹剔透,对面是一树洋槐,垂落的花束像蝴蝶一样,微风一吹,便活了似的蹁跹起来。
他们之间的话题从来都无关情爱,比起甜言蜜语,他们更愿意探讨灵魂,宇宙,未来。
“命运的划痕。讲的是主人公被命运支配,经历了一段完全扭曲的人生,最后等他清醒过来,挣扎着想要摆脱命运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的爱人离开了他,亲人背叛了他,他永远不可能回头了。”
“听上去——像是小说里为了情节发展而敷衍塑造的人物的第一视角,因为没有笔墨,所以我们总以为发生的事理所当然。比如,我们看见了书中的某个人物杀人放火,却不知道他也有温柔的一面,会带迷路的孩子回家之类的,我们只会断定,他是个坏人。”
“你的理解很棒,艾琳,角度也很新颖。但我始终相信,真相就是真相,再怎么掩埋最后都会水落石出。人性是复杂的,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好与坏,鲜艳的,腐烂的,美好的,肮脏的……我是视角,不是真相。”
“托比亚,如果有一天,我是说如果,你成了故事里的配角,过了一段扭曲的人生,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你会怎么做?”艾琳望向托比亚,眸子里细细地闪着光。
“说老实话,我不知道。我不可接受的代价……”托比亚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叹了口气,忧伤地望着对面随春风舞动的槐花。
深爱的春,解语苦恋。
那一次,艾琳仿佛触到了他的灵魂,只可惜,是软弱而迷茫的。
如果当时,她及时止损,是不是就不会有现在覆水难收的局面?
艾琳还记得见西弗勒斯的第一天,小家伙皱皱巴巴的,瘦得像只猴。
也是从那时候起,生活的厄运一个接一个降下。先是托比亚下岗,回家发现她在用魔法,正当艾琳准备像往常一样笑脸相迎时,他却发了疯,不停地摔打着手边可以摸到的一切东西。
“恶心!晦气!为什么我会遇到你这种人!”
满地的玻璃渣送走了最后一缕夕阳,她的黑夜,永无止境。
直到今天,她仍不明白太阳为什么会陨落,放纵月光刺骨地寒,而且每当她想逃离的时候,都会怀念太阳升起时的温暖,于是强忍着,挨过了一天又一天的暗夜。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股酒味,将艾琳拉回了现实,记忆里的少年与光阴都一寸寸远去,剩下的是生活的鸡毛。她站起身,前面猛地一黑,她如往常般静静站立了会儿,光明渐渐恢复,眼前猛地出现一双金色眼睛。
“我以尼莫西妮女神的名义,命令你——”
“你,是,谁?”艾琳惊恐地问,意识与思想正逐渐远离。
那人没有回答,反而温和地笑道:“西元前650年12月21日,诸神黄昏,幸存的神和两名人类创造了新世界;公元2012年12月12月21日,最后一位神将献上对人类的祝福,从此天地间,再无庇护者。”
——
霍格沃茨。
玛丽突然眼皮一跳,心头发慌,眼前的少年还昏昏不省人事,她站起身,轻声道:“我去找一下南妮,等会回来。”
这次很轻松就挣脱了束缚,玛丽在校医院逛了一圈,的的确确没看见南妮,又去女生寝室找,仍然不见踪影,倒是格多希在收拾行李,一副准备离开的样子。
“你要……回家?”玛丽不确定地问,“去伦敦的火车早就没有了哦。”
“我知道,但我有一件不得不做的事,在就算是走,也必须到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