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日光从小书房的东窗照彻西窗,一天便到了暮时。
如今小书房日日迎来三个“学生”,倒是把这里的人气充盈了十成十。
据侍卫长说他那边已有了进展,这两天就要汇报给朱漠尘。暮四暮六二人不肯服输也闲不下来,索性整日在故纸堆里逡巡,去捕捉那一星半点的墨痕。
阿玦日日和两个“同窗”一起读书,倒也不无聊。眼睛疲乏了还能小憩一下与二人闲谈两句。
三人相处愈发融洽。
这一日早上,仍然是相安无事却又无比和谐的三个人。
视线蜻蜓点水似的掠过对面的两个人然后低下头,阿玦纤长的手指随意抚触书页一角,状似无意地说:“这一本书如此珍贵,你们倒是也能拿到。”
语气里是一点恰到好处的惊讶与好奇。
“嗐,几本书罢了,小事而已。”暮四并没有仔细关注阿玦说的究竟是哪一本书,毕竟大雍国土之中,少有他们王爷拿不到的东西,这对他们而言不过是小事一桩罢了。
不过,难得阿玦姑娘没有对一件事无动于衷,暮四心思活络,倒是想继续做点文章。
一切都是为了王爷。
二人性子一个比一个冷,一个比一个少言寡语,本以为王爷天潢贵胄的身份能让阿玦姑娘想通后有几分意动,没想到风看似温柔,却只愿自在徜徉,高居云上,不愿多给冰山一个眼神。
即便他们默默互相喜欢——在暮四看来。
于是暮四就难免要暂时代替月老一职,为他们王爷的终身幸福牵起姻缘的红线。
“这大雍朝百姓,谁不知道我们王爷文能安邦、武能定国?您往那边陲小镇一看,家家户户几乎都供奉着王爷的长生牌位,在那里,人们不信各路诸天神佛,只愿祭拜雍王殿下以祈求国泰民安。”
“王爷战功赫赫,这些年大雍朝能有此盛世之景象一大半都要归功于我们王爷。”说起朱漠尘的功绩,一头快埋进书里的暮六也忍不住加入,王爷的事迹,他能说上个三天三夜不重复。
看着面前这两个止不住话的人,阿玦仿佛看到了曾经那个同样如此诉说着英雄事迹的小姑娘,脸上是一样的热烈,一样的骄傲,一样的与有荣焉。
阿玦的眼神穿过晨光,温柔地笑了。
暮四一边应和谈兴大发的暮六,一边观察着对面的阿玦,看对面的女子一幅认真聆听蛮感兴趣的样子不禁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大拇指: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暮六正要说起他与王爷经历的第一场战斗,就被乍起的一声长叹给打断了。
“唉——”
见两道视线四只眼共同望了过来,慕四这才像一个老母亲一样,将孩子不为人知的苦楚一一道来:
“我们王爷呀,啥都是人中龙凤,唯一一点就是,太可怜了。”暮四说着话面容都泛出愁苦。
“可,可怜?”
暮六一脸震惊,一点也猜不出这话的走向,正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就被暮四一个眼角斜来的飞刀堵住了接下来的话。
“唉,暮四这孩子平时大大咧咧的,您也看到了。除了我,王爷身边全都是这样的傻小子,连体察上意都做不到,我那王爷,平时真的是连个说知心话的人也没有。”
做戏做全套,暮四做作地拿衣袖擦拭了下眼睛,悄悄觑了一眼阿玦,也看不出她有没有被触动,只好接着说下去。
“在座的都是自己人,我就直接说了。王爷啊,真是个爹不疼没娘爱的可怜人,别看平时威风凛凛的,这市井人家普通孩子的快乐一点都没有享受过。这先帝的慈父心肠全给了小儿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帝……”
*
“卖烧饼喽,刚出锅的烧饼……”
“您需要的农具,应有尽有……”
“买花嘞,今日新采摘的花……”
没想到今天正逢集市。
阿玦小心避开熙熙攘攘的人流,去归拢散落在天边的思绪。
刚刚暮四那一番话,虽说不知有多少是夸大其词,但终究是令她有所触动。不论是功绩还是身世,甚至是相貌,命运似乎是踏入了相似的河流,才在千年后又出现了如此相像的一个人。
也是蹊跷,明明朱漠尘是先帝的长子,又是文韬武略样样拿得出手,这样一个孩子生在皇室,合该是满朝文武期待着、整个皇室纵宠着长大的,怎么会不得父亲喜爱呢,又怎么会出生就没了母亲?
或者母不详才是这一切的原因所在?
千年时光逝去,一切记忆都模糊得只剩下轮廓,曾经镌刻在心底的样貌也斑驳了。
那张熟悉的脸,总会在不经意间补全模糊的轮廓,有时她自己都不禁怀疑,他们真的长得一模一样吗?
一寸骨、一寸皮,都是那么契合。
她无意去探索为何他们姓氏不同,只为那相似的容貌、相似的经历而心生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