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
黑。
眼前一片漆黑。
人若是闭上眼睛或者失明,依然能够看到模糊的光亮,更妄论修士超出常人的目力。
但洞里的黑暗比之失明所带来的还要浓重,哪怕她指尖的灵光也只能照亮脚下一寸。
秦争春此生所见,能与之匹敌的只有金沙台的禁地,也是四界的交点——四无境。
但四无境内罡风横行,哪怕是大乘期修士都难以呆久。
这里反而空寂无风,只是空气异常潮湿,而且稀薄,她已经在洞中行走至少一刻钟,还没有到底,如今胸腔内开始有几分缺氧的沉重压迫。
她脚步忽地顿住。
一道似有似无的腥臭味隐约从身后散发出来。
是身后吗?
她硬生生止住想要扭头的欲望,反而脚下轻点,迅速从原地退开。
下一瞬,剑气喷薄向上,头顶随之发出刀刃刺入皮肉的“扑哧”响声。
那一击至少用了她三成力,即便是元婴修士都难逃重伤的结果,但被击中的东西仿佛没有痛感,腥臭气反而越发靠近。
下一道剑气已经凝聚在指尖,但不知为何,秦争春心底竟然升起一丝踟蹰。
“你是什么?”她声音清冷,回荡在洞中。
那东西一声不吭,秦争春指尖杀招不散。
对峙良久。
洞中空气越发稀薄,哪怕修为深厚,秦争春也开始感觉不适,呼吸忍不住放轻。
就在这时,那东西突然动作,她感觉到自己手腕上多了抓握的力道,但不疼,反而很轻柔,还隔着衣服,似乎害怕伤到她似的。
秦争春一怔,连忙撤下剑气。
她忍不住迟疑地问:“你到底是谁?”
手腕上力道突然一紧,复而放松。
秦争春肯定:“你认得我。”
那东西一声不吭,埋头走路,巧妙地避开各种崎岖石块。
秦争春乖乖任由它拉着,鼻尖始终萦绕着一股腥臭中夹杂着冰冷的气息,走了一段路后,她突然出声:
“你是尸傀。”
洞里依然一片寂静,只有赶路时鞋底与泥土的摩擦声。
“你是盛国的百姓?不,我那时年岁很小,你哪怕记得我,也不应当立刻认出来。”秦争春自顾自猜想,“你是被人指使的吗?”
她思维被占据着,没能留意到脚下突起的石块,猛地一踉跄,险些撞上那尸傀,但它很灵敏地躲开了。
秦争春一顿,方才那一瞬间,她隐约看到了尸傀的轮廓,不高,甚至有些佝偻。
尸傀没有在意,反而又牵上她的手腕,无奈似的攥了攥。
秦争春安静下来,任由它带路。
又过了片刻,她突然听到有人在叫嚷,尸傀显然也听到了。
手上的力道突然重了一瞬,秦争春没有在意,她直直看着尸傀的方向:“我还能见到你吗?”
它没有回答,只是最后摩挲她的手腕,依然隔着衣服。
远处的人声越来越大,秦争春突然感觉手上一轻。
它走了。
明衡焰举着一把符箓不要钱似的烧着照明,甫一转过弯道,陡然瞧见秦争春手上拎着把剑,剑尖朝下,闭眼站着。
“恩人!我终于找到你了!”他简直要喜极而泣,手中火苗灭了些,他又从怀里掏出来一大把点上。
火苗瞬间膨胀数倍,将他们二人笼罩在光里。
“我可算找到你……”他兴奋的声音一顿,迟疑道:“你眼睛怎么红了?”
秦争春面无表情:“被你的火闪瞎了。”
明衡焰悻悻掐灭了点。
秦争春:“怎么?之前不还说我是讨债的吗?怎么现在改口了?”
明衡焰没想到她耳力这般好,连他刚才嚷嚷的都能听到。
按理说,照明四少主往日的脾性,早就臊的遁地而走,或是把那人丢进地牢关上几天吃吃苦头。
但眼下情形实在紧急,他舔着脸又靠近了几步:“哪有,恩人你听错了。”
“恩人,我们一起走吧。我保护你!”
秦争春沉默片刻:“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明四少主能屈能伸,谄媚一笑:“那什么,不是大麻烦,就是后面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追我……”
单是说着,他不禁面露惊恐。
秦争春挑眉,她似乎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只怕那两个“雀娘”追捕的是她,这人被当成同伙了。
但她面上丝毫不显:“这有什么好怕的,以你的修为,打她们两个应当不成问题。”
话落,她满脸不耐烦:“行了,你不是要离开地下吗?赶紧走吧。”
她状似不耐烦地挥手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