凶手
嗓音很陌生,但……修仙者目力极佳,陈其焕死死盯着那人微微上挑的凤眼,利刃刺破身体的巨大痛感仿佛再次重现。
他被贯穿的伤口已经用秘法愈合,此时却隐隐感到一丝深入肺腑的寒凉,一如当日雪似的剑。
那把剑取下后,被他用密铁铁链紧紧缠绕锁在了匣子里,又被埋在暗无天日的地底。此刻它的主人正在似笑非笑看着他,阴影再次席卷,陈其焕掩盖在宽大锦服衣袖下的手控制不住颤抖。
他竭力保持微笑,鞠躬致意:“欢迎金沙台掌门。”
此言一出,全场都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谁?
金沙台?
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表情。尤其是陈其焕在金沙台榜单上可还是个死人,看样子虽说没死,但也脱了层皮,此时却能面不改色地向杀自己的仇人行礼……带着点钦佩的诡异目光投向陈其焕——
这是个狠人!
显然金沙台掌门也想到了这点,凤眼似笑非笑:“陈家主不恨我?”
这话问的太直接了,但凡换个场合,陈其焕早就打上去了。但现在是大比,众仙家都在看着他。陈其焕努力扯动唇角,状似大度说道:
“掌门说笑了,金沙台有自己的规矩,我为何要恨您。要恨也是恨那幕后之人,不如——”
他话音一转,矛头指向金沙台掌门:“您私下告诉我,这人是谁?”
这话说的极妙。
凡是在金沙台下单之人,都会被匿名处理,杀手哪怕任务失败被严刑拷打,也绝对不会泄露主家半分。陈其焕明知金沙台掌门不会说,仍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看似打趣,实则其心可诛。
若是日后陈家查出来下单之人,哪怕不是金沙台泄露的,外界也难免会对金沙台不信任;若是不说,此前的奉承就会化成利刃,金沙台冷酷不近人情的传言又添一笔力证。
秦争春倒是不怎么在乎名声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如果能让她开心一下,就更好了。
她已经走到了主位前,眼中笑意越来越深,瞳仁极黑如同深井:
“陈家主既然说了,金沙台有金沙台的规矩。那我自然是不能透漏的。”
“只是,”她掌心灵力波动,“这次倒是能为陈家主破例——”
一张充满肃杀气息的追杀令瞬间出现在半空。
陈其焕心脏突然跳的很快。
是谁?
究竟是谁想杀了他?
这个念头从他再次醒来就一直盘踞在脑海里,甚至昏迷的梦境中也是看不清脸的人朝他举起屠刀,不知何时就会落下。
他死死盯在半空,心中为终于可以打破无时无刻都悬在蛛丝上的恐惧而狂跳。
追杀令末尾,缓缓显示出原先隐匿的名字——
咚!
提到嗓子眼的心陡然落下,陷入另一个幽深不见底的深谷。
陈其焕怔怔看着这个名字,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场上一片哗然,他仿佛陷在沼泽中,将所有的嘈杂连同陈其卿拼命怒吼的解释声音一起隔绝在外。
怎么会是他呢?
他眼前恍恍惚惚,发生重影。
想杀我的人,怎么……
怎么会是我嫡亲的弟弟?!
一口鲜血喷薄而出,秦争春笑着后退一步。
陈其焕猛地闭眼,再次睁开眼睛时,眼底满是毫不掩饰的尖锐。
“你在骗我!我们兄弟二人真正手足情深!尔等小人休想挑拨!”
“骗你?挑拨?”
秦争春仿佛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情。
“我可没有这般的闲情。”
“与其在这里质问我,不如好好问问你的手足。”
“难道,你不敢?”
陈其卿拼命嘶吼着,陈其焕同他自幼在一起长大,旁人或许不知道,但他一眼便能看出他的心虚。
金沙台掌门说的没错。
他就是不敢。
又吐出一口心头血,伶仃枯骨控制不住地前倒。
哪怕汲汲为营如陈其焕,对自己的亲人也留着几分赤诚。
深红色的血点溅到秦争春脚边,她饶有兴致看了半响,忽地扭头对身后女子笑道:
“瞧,像不像一朵红色的雪花?”
蓝蝶依旧沉默,拉着她的衣袖又后退了半步,远离那片不规则的血污。
“脏。”
她惜字如金吐道。
不知道她说的是那片血,还是倒在脚下的陈其焕。
秦争春懒得在这种问题上探究,反正,在场的没有谁绝对干净。
她唯恐天下不乱说道:“方才说到哪里了?继续吧。”
话罢,带着身后的蓝蝶,步伐从容走到空位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