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河渡难
“阿娘!不好了!” 李毓宁拿着弓冲进寝帐,一个趔趄摔在地上。
窦如嫣自饭后歇下,胃中一直翻江倒海,头痛难忍,才睡下又被女儿高声叫醒。
“出了何事?” 窦如嫣从塌上艰难爬起,惺忪望着地上的女儿。她面色苍白,声音也比之前虚弱甚多。
几个侍女也匆匆进帐,一边服侍皇后更衣,一边仓促收拾着东西。
“是突厥人来了!” 李毓宁揉揉摔疼的屁股,从地上咕噜爬起来。
窦如嫣听到突厥人三个字,眼前一晕差点没站住,她右手握紧那支金凰钗,将虚弱中最后的力气都注于其上,似乎下一秒掌心便会流血。
而后她竭力定神凝气道:“莫收拾了,快走!” 说罢,披上斗篷拥着女儿速速离开寝帐。
营外,原本寂静的星夜此时已硝烟四起,马嘶声、将士的吼声,还有远处渐渐逼近的喊杀声混杂在一起。所有人都慌乱逃窜着,营火不断被踢翻在地,燃着歪扭的营棚。
李呈潦草缚着一件铠甲,提着剑,不知从何处奔到母亲和妹妹身边。他额上粘着细密的汗液,血丝布满双眼,睁大眼睛急切道:“母亲,车备好了,快随我来!”
“柴将军呢!” 李毓宁抓着哥哥的手臂急问。
“他带着队伍御后,别问了快走!” 李呈一把抓起妹妹的胳膊,而后将妹妹和母亲一起用力推向不远处的车驾,用剑指着驾车的将士嘶声道:“出发!”
窦如嫣刚刚上车,见儿子已毅然转身,突然伸出手冲着李呈大喊:“呈儿!” 她唇色惨白,眼窝深重,晶莹的泪在眼眶中回旋。她此刻脸上满是急切,少了狠绝。
李呈听到母亲的声音,怔然回头。
“当心。” 窦如嫣没说出心里的那句:别去。
李呈微笑一下,努力镇定回道:“母亲莫担心,我随后跟上!”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奔向后方的战场。
李毓宁看着哥哥再次远去,这次泪水没再轻易留下。望着身旁憔悴的母亲,她突然好想再长大一些。
另一边,柴镇斯已骑在马上,他身着铠甲,颧骨沾上些许烟灰。他挥舞利剑,一个甩臂便驭住惊马,高声指挥着部队建设第一道防线。蒲州城带来的将士在他不断的调令下,由无序开始有了头绪。
李呈驾马从侧后方赶来。在一片嘈杂中,他竭力拼出声量对柴镇斯道:“将军!现下如何应对!”
“殿下带一队人马护卫皇后娘娘和公主去蒲津渡!卑职领着剩下的人杀敌断后!” 说罢,柴镇斯和李呈便各自领着队伍分头行动。
一小撮突厥先锋骑兵嗥叫着,已然杀至营地。还未做好准备的兵卒、慌乱中没跟上队伍的侍从,接连在一片异吼中,殒命于一把把弯刀之下。
李呈还没来得及带队跟上母亲,便被突厥人骚扰了方阵。顾不得更多,他只得尽力砍杀拦路敌人。几日前他还因在林中见血,心生排斥而呕吐,而今迫于形势,也已体会半分杀人如麻之感。
柴镇斯见李呈受阻,猛然望向不远处载着皇后和公主疾驰的车驾,更远处的山丘上,另外一队突厥军也已经盯上了车驾队伍。
他立马举剑高声对身遭的士兵嘶声道:“列队! ”
士兵们即刻举枪驾马,在柴镇斯和李呈之间围成人墙,不断砍刺着阻挠的突厥兵。
“殿下!护车驾!” 说罢柴镇斯用力挥下刀剑,将与之擦身而过的一个突厥人砍倒。不想,一支鸣镝利箭呼啸着,倏地射中了柴镇斯的右臂。是突厥弓箭手来了。
李呈身边的敌人渐少,他在拼杀中稍稍缓过神来,回头却发现柴镇斯已在火光之中逐渐被围困。熊熊烈火和挥着弯柄刀剑的突厥士兵映在李呈瞳中,寂静的营地顷刻已变为斗兽场。
“柴将军!” 李呈大喊,霎时无数利箭将他眼前的士兵射倒一片。
“别管我!快走!” 柴镇斯一边嘶吼着,一边拔掉右臂的箭,奋力拼杀。
李呈眼含热泪,他紧锁眉头忍着悲痛,重重挥了马鞭,奋而转身向着车驾奔驰而去。
另一边,窦皇后和李毓宁的车驾在几个士兵的护卫下疾驰奔向蒲津渡,一阵由远及近的狼嚎声响彻车棚之外。
窦如嫣猛地掀开侧帘,不远处的荒原,一小队举着火把的突厥骑兵正越过山丘,似火蛇般朝着车驾呼啸而来。
“掉车!向西走!” 窦如嫣探出身子,冲着驾车的士兵大喊。
李毓宁也迅速掀开侧帘,车驾调转,只见火光连成细线的敌军渐行渐近。她呼吸急促,眼看着敌人和车驾的距离一点点缩短,但目光所及都未有哥哥的身影。泪水伴着远处星点的火光,在李毓宁的眼眶充盈起来。
“阿娘!怎么办,哥哥呢!” 李毓宁抓着母亲的衣袖,着急问道。
窦如嫣坐在榻上,双手支撑着车驾内壁,她双唇似在抖动:“不怕,宁儿莫慌,阿娘在。” 说罢便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