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答
一夜好眠,俞今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了许多,或许也是因为心下有了坚定的决定,她有了想要守护的人,自然变得比之前更加勇敢。
坐在茶室之中,回忆不受控制地在她的脑海中播放,她想到小的时候每个节日都满怀欣喜地打开母亲寄来的礼物,直到后来才明白,越是精美意味着越是疏忽,因为疏忽而愧疚,妄图用那些昂贵又精致的东西来填补。
记忆中的母亲有着一个母亲该有的模样,优雅又漂亮,但她只像是一幅画,只能看着,无法给自己任何安慰或是爱。她温柔的笑容中带着不知所措的疏离,和俞今两两相望时带着闪躲,只是她小时候不懂,期待太多,最后都是一场空。
茶室的门被缓缓打开,画中的女人轻轻走了进来,在俞今面前落了座。她露出礼貌的笑容,抬手为母亲斟了茶,安静地注视着她。
两人上次见面还是高中,当时说着“妈妈会陪你”的女人等不及俞今苏醒就消失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堆华美又无用的衣服和首饰,好像通过这些布料和宝石的装点就能让俞今腹部的伤疤消失不见一样。如今俞今已经二十七岁,距离十七岁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面前这个女人依旧如画一般,岁月没有苛待她,她依旧是这么的优雅、漂亮又疏离。
秦青琳今天收到女儿突然的邀约十分意外,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除了小的时候俞今还会时不时打个电话问问她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看她以外,这种主动的问候自俞今上小学之后就不再有了。
秦青琳趁俞今斟茶的间隙悄悄观察了她,随着年龄的增长,现在俞今的眉眼和宋程风几乎是如出一辙,脸的轮廓却又像她,就好像在她自己的脸上安了一对属于宋程风的眼睛,昭示着他们的人生已经混杂为一体,无论时间过去了多久,无论宋程风是活着还是死了,他们都已经化为了一人。
她受不了这种场景,所以看着幼年的俞今抱着自己撒娇的时候只觉得恐惧,仿佛自己孕育了一个还没长大成人的怪物。宋程风在发病期间歇斯底里砸东西的场景挥之不去,那个爱她、她也爱过的男人一夜之间就不见了,变成了一只嘶吼个不停的野兽。
秦青琳当时那么坚决地离开,就是为了保护肚子里的孩子,可当俞今真的出生之后,看着面前和宋程风面容相似的孩子,她竟然生出了后悔的念头。
女儿眼里曾带着的好奇和期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消失了,俞今的眉眼也和宋程风越来越相似,相似到她再也无法直视。
俞今看着面前的母亲心中竟然没有什么波澜,只是微微地遗憾,这种遗憾仿佛她只是个局外人,她想着:“多可惜啊,他们本可以是一对幸福的夫妇,有一个圆满的家庭”。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放下,不必再问“为什么”,因为她已经懂了什么叫做“事已至此”。
她省去了寒暄,简明扼要地开口道:“爸爸当初到底得了什么病?是遗传性的精神疾病吗?这对我很重要。”
秦青琳没想到俞今会问起这件事,她不想讨论宋程风,毫不掩饰地面露不解和抗拒,只是垂眼看着茶杯保持沉默。。
纵使俞今已经很久没有再去细究父母的过错了,却也在这个时刻动了气,若不是无人可问,她又怎么会将这个问题抛给母亲。
若是一对合格的父母,如果知道一方可能有遗传性的精神疾病,又怎么会再孕育新生命?
母亲那不解的眼神和抗拒的表情仿佛是一把枪,重重地击碎了她好不容易自我和解的内里,她突然又在脑海中冒出了年幼时一直盘旋着的念头。
爱上他,你后悔吗?
生下我,你后悔吗?
如果后悔,为什么要生下我?如果不后悔,为什么不敢看我?
俞今原本虚扶茶杯的手越握越紧,她的心中混杂着愤怒和委屈,几乎快要化为眼泪落进茶水之中。
摆在一旁的手机适时地亮起了屏幕,单与文发来的微信在屏幕正中央发着光,他说:“新买的洗衣液真好闻啊,突然想吃桃子了,我今晚买点回家。”
于是她也跟着细细地嗅了嗅她的衣领,是淡淡的白桃味。她回想起和单与文一起去逛超市的时候,两人一眼就看到了粉色包装的洗衣液,买回家之后就第一时间兴奋地洗了衣服,即使已经感叹过一次“真好闻”,这些琐碎的对话仍旧是这么可爱,让她感到幸福。
她想到把衣服晾得整整齐齐的单与文,她想到吃饭时嘴边沾到汤渍的单与文,她想到熟睡时头发蓬乱的单与文,那是她永远爱着的人。
紧握茶杯的手渐渐松开了,眼眶内的泪意也收干了,俞今抬手为自己填满了茶,随着茶水落入杯中,她又一字一句地说了一遍:“我有我爱的人,我要对他负责,我不能给他一个混乱又悲伤的未来,所以宋程风是不是遗传性精神病?你只是需要回答我是或不是就够了。”
秦青琳抬头看着俞今,那双和宋程风相似度百分百的眼睛依旧让她无法直视,可她的女儿如今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她这个做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