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声慢
霜雪深露重,冬日漉沾衣。
自皇帝下旨严查赋税之事后,内阁、户部连日灯火通明,连带着各地钦查使、刑部、大理寺一道,将今上登基以来的账册一一纠察。
有了谢簌黎他们递送上来的一份账册,各州情况孰轻孰重连翎自然心中有数,几部合力之下很快水落石出。这起案子牵连甚广,陷入其中的官员不下千百,就在内阁上下以为摄政王会将其一斩到底的时候,却不想连翎此次的处理却颇为和缓。
主动认罪州府官员只要纳还贪腐之财就可保留官位,后续罚奉降职的详情则是交由吏部详参。
户部到底是此案的根源所在,彻查之下不仅赋税有问题,发往边境的军饷更是被层层克扣,这点正触在连翎的逆鳞之上。除此之外户部仍有一大笔银钱不翼而飞,账目上只写了个虚数,具体银钱几何发往何处一概不知,因此只能将户部尚书贺景阳下狱待处。
贺景阳的确是最大的一条鱼,可在銮仪卫细查之下这人居然还和数年前李氏叛国有官,贺景阳正是李菱禄之妻一族,李家叛国皇帝仁慈未大加株连,贺景阳又是贺家旁支,这才免于一难。
除此之外连翎还发现一点,贺景阳与佟州往来密切,这一点并未引起其他人怀疑,可连翎经历佟州一事后,本就疑心六部属臣中与佟家有联系,贺景阳自己一头撞了上来倒也怪不得连翎。
消息递给秦玖娘后很快就有了后文,贺景阳不仅与佟州联系紧密,更是秘密将大笔银钱送进了恒王府中。听闻佟贵妃有意择选贺家女儿为恒王正妃,这道真是一桩“同气连枝”的好姻缘。
对于这个消息连翎并未大肆声张,只是挑了个平常日子出门,一人一马到了恒王府上。他并不疾声厉色,也不畏隐匿在墙头房脊上的弓箭手,只是在正厅中来回踱步了几趟,言道自己并不想将恒王如何,只让他补上亏空的银两。
户部之事暂时告以段落,年底运往边关的军饷总算不用再被克扣,经年三关草药被偷换一事也昭然揭开,与原户部尚书贺景阳勾结的皇商一一被取消了合约,倒是新晋的杨记药行承办了这回往三关运送的草药。
到此连翎他们追查已经的三关军备倒卖一事有了个好的结果,可幕后的黑手还未浮出水面,秦王、沈家、涂家、还有那条令封炎使团通过的大越商道,饶是再如何深挖都暂时无法探查出来,只能暂时作罢。
在京郊练兵的徐映与魏琅也在此时折回,休沐的第一日五人难得聚首,一起在花厅用起了早膳。
京城的地段寸土寸金,并非谁都能有丰厚的家底在这皇城中买下座可以安居的宅院的,宸王府虽说快要出了王公贵族的圈子,可到底也是在圈子中,离着宫墙根不远。有此良居不住白不住,魏琅与卫瑾如的确是无处可去,魏琅在京城中只有一门亲戚,他的胞妹嫁给了年轻有为的礼部员外郎,去年才得了女儿。卫瑾如更是孤儿一个,无父无母连祖坟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
孟鸣风家倒是久居京城,可孟家如今位列朝堂者不多,一大家子人挤在还不及王府五分之一大的小宅院中,孟鸣风作为家中嫡子若是回去必然要府中那些旁支或者庶出的弟妹为他腾房子居住,又要闹得几房人不得安宁。左右他与连翎相熟的事人人皆知,这个嫌倒不用闭,住在王府也无妨。
相比于孟鸣风不愿扰家中庶出弟妹的安宁,徐映则是因为庶出而不受待见,回京数月他还从未登过徐家的门楣。
休沐日无事,连翎也躲得清闲,所幸一边吃一边聊着,就和以往在三关军帐中一样。等到女使撤下碗碟,几人也准备各自回房休息,却不想姜梁入门禀报,门外有人自称是徐将军的亲眷,想要登门拜访。
今日他们起的不算晚,官爵之家这个时辰也就是才用完早膳,着实不是个登门访客的时间,连翎望向徐映,却见一向宽和的徐映面色沉郁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见情况焦灼连翎忙出来打圆场道:“遣人去问问他们何事。”
姜梁闻声而退,打扫的女使也闻声退下,连翎这才问道:“徐家的人你要见吗?不想见的话我去替你打发了。”
徐映面色变得相当难看,拳头无意识的紧握住,却在被指甲刺痛的那一刻舒展开来,他的右掌心中落下了一道疤,不过他并未在意,这么多年战场征伐落下的伤疤不计其数,身上看见的心上看不见的不计其数。
最终他从牙缝中挤出了句话:“见!为什么不见。”
徐家人被引入王府之后一路上都是战战兢兢,井然有序的规制,廊下洒扫的仆从,甚至引他们进来的侍从都比徐老爷有派头些。
接待徐家人的是王府正厅,平日礼待尊客的地方,一尘不染的正厅布置着桌椅,御笔亲批的匾额磅礴庄重,下手的方几上放置着沏好的茶,还配了精细的茶点。一开盖,今秋新采的福鼎白茶的甘醇溢散开来,纯净淡雅的气味了人的嗅觉。
面对这崇高的礼待徐老爷不由飘飘然起来,他居有右侧最靠近主座的位置,打量着厅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