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启（六）

许久，清凌凌的男声在洛颜头顶响起：“怎么，这是摔傻了？”

黄鸟和白玉兰树少年的声音重叠：“帝君……”

洛颜将手从眼前拿开，看着那好整以暇地坐在树梢上，随着山风一摇一晃，随意自然超脱人间俗世如山间精灵般的红衣男子，嘴角弯了弯，小心遮掩眼角的一抹湿润：“是啊，你给我准备这身体忒不结实，摔的我差点魂魄离体，得休息一会。”

“纯属自找！”赤发男子眉间的火焰跳跃的愈发欢快。

此时他的态度与洛颜最初醒来时候见到的趋近一致，有种刻意的疏离，并不如在雪原上那般阴晴不定。

看着好半天还躺在地上的一动不动的洛颜，赤发男子忍不住出言嘲讽：“你真磨蹭，还没有乌龟爬的快。”

洛颜无声望着树梢的人。

被她的视线注视，赤发男子忽然生出一丝丝不自在，轻咳一声：“我在玄天镜前等了老半天。你倒好，还有闲心看风景！”

洛颜不接话。

男子忽然身形闪现在洛颜身畔，伸手在洛颜眼前挥了挥：“怎么不说话，还真傻了？”

洛颜的视线落在男子衣袖上，那里有几处的红色明显要比其他地方深暗许多，像是濡湿了好大片。

男子也注意到她在看自己衣袖，将手臂往身后一藏，凶巴巴道：“看什么，没见过美男子吗？”

刚打完一架，受了伤还有这么好的精神，看来他并不若自己想的那般虚弱。

洛颜白了他一眼：“你好脸大，我是在看风景，哪里看你！”

“风景？有什么好看的，我都看腻了。”

洛颜忍不住啐他：“这么美好的风景，人生中看一次就少一次，你不珍惜自有人珍惜。”

洛颜发现自打男子出现之后，花园中又恢复一片沉寂，所有的精灵回到自己的天地，原本不属于这个时节盛开的花也悄然凋谢，仿佛刚才的热闹都是她的一场梦境。

赤发男子嘴角抽抽，主动赶人：“快走快走，我把你带过来不是请你白白看风景的！”

洛颜没好气抱怨：“小气吧啦！”

又不是欠他钱，一副讨债嘴脸，多看两眼风景都要被嫌弃。

洛颜拍了拍掌心的灰尘，站起身与赤发男子面对面。

“让一让。”

他挡住她的去路。

赤发男子闻言移开身子。

洛颜走上前抚摸白玉兰树，温声道：“好了，我走啦，不用送，再见。”

“再见。”一声再见后，整棵白玉兰树所有的枝条都在颤抖，它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无声送别。

洛颜又跟黄鸟说：“当妈妈辛苦啦！”

黄鸟拍着翅膀歪头：“是很辛苦，但是自己生的崽，再累再辛苦也心甘情愿。走啦，请……珍重。”

洛颜静默，接着对仅仅口头催促她，但完全没有行动的赤发男子道：“走吧！”

“东边！”

孟九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一边哭一边用头撞树，嘴中不停吵闹：“死树，你气死人了！！”也不帮忙劝一劝。

结果被白玉兰树毫不留情一枝条抽到半空中，孟九哭得更加伤心。

***

重新回到自己初始到来之际的宫殿，洛颜看着那面除了十分大，但哪看哪里都寻常被称作玄天镜，曾经照过她初来乍到模样的镜子，有些犹豫和怀疑：“真的通过这面镜子我就可以回去？”

能够回到地球的家，独独属于她的，唯一的家。

赤发男子双手环臂：“不然你以为你怎么来的？”

“坐过山车来的！”上下颠簸还转了无数轮，让她差点觉得小命不保。

赤发男子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神经病，嫌弃的神态一览无余，不想跟她继续掰扯她到底怎么来的，只说：“站好，想着你来时候的情形，我现在施法送你回去。”

男子口中默默无声念着什么。

许久，一团赤红没有一点杂色的火焰极其缓慢地凭空出现，随着男子输入法力，渐渐的由一个火柴大的火苗变为桔子那么大。

男子的手不停地颤抖，额上青筋迸露，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火焰纳入掌中。

洛颜警惕地盯着他的手：“你不会再放火烧我吧？”

就像在雪原上她坚定地拒绝，说不能的时候，若不是突如其来的冰晶救命，只怕要饮恨当场。

赤发男子翻了个白眼，嘀咕：“我真高看你的脑子，就这还指望你去救人。”

洛颜静默一瞬，接着忽然喜笑颜开：“那就好、那就好。”

赤发男子：“还不走？”

“你先请！”

赤发男子瞪她一眼，看似随意实则花了好大的气力才将手中的火焰抛到玄天镜上。

洛颜看着那团火焰将镜子点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