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封启（六）

“伸手。”

洛颜依言一只手点在镜面上，虽然被火焰包围，但她完全没有感觉到火焰的温度。

镜面一点点起了涟漪，仿若雨中的荷塘，随着连绵不断的雨滴坠入池塘，一缕缕波纹扩散又消失。

洛颜视线中出现自己熟悉的床榻，接着是整间屋子。

屋内的任何摆设她都熟记于心，因为所有的东西都是她一点点购置的，温馨甜蜜，充满生活气息。

屋内摆的密密麻麻，仅仅毛线玩偶便占据了屋内的一面墙。而床上还堆着起码四五个毛绒玩具，盘踞着床铺十之六七的空间。

她现实的身体正静静在玩具的包围中沉沉入睡，面容上还挂着清浅满足的笑。

不知为何，对着原本的身体，洛颜心头生了一丝陌生感。

拥有简单幸福快乐的生活，是真实的她？

她真的可以在这次意外之后，还继续一无所知、毫无负担的过下去？

即便背后是一个不为人知世界的毁灭？

洛颜的视线从那些陪伴她无数日夜的小伙伴们身上一一扫过。

她怕寂寞，所以日日夜夜都要抱着它们才能入眠。

有它们的陪伴，即便身处无边噩梦她也不曾害怕。

她不是孤单一个人。

孤单……

孤单？

她眼前浮现了那个孤零零一个人睡在雪原中数百年的银发男子。

他一直是闭目安静的沉睡，也不知他是否更加的孤单？

没有任何人的陪伴，有的只是无边的冰雪。

他寂寞吗？

寂寂冷香似乎还萦绕在鼻间。

“还不走？”

“我真的可以回去？”洛颜再次确认。

“你以为我是你，浪费时间骗人很好玩？走进去，你的神魂便可自行回归身体，忘掉这里的一切。”

洛颜轻轻点头：“好。”

她一只脚迈入镜中。

自此之后，彻底忘掉所有的一切，只求自己一人能够过上平静的生活。

赤发男子定定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冲她伸出右手，然在快触到她肩膀的时候颓然落下。

“我真的走了？”洛颜头也不回说道。

赤发男子语调轻快：“走吧走吧。”

洛颜背对着他，似乎没有看到男子此时眼中与轻松语调截然相反的凝重。

男子纤长的眼睫毛轻轻颤抖，眼眸深处似有水气氤氲，嘴唇轻轻碰合，无声道：“对不起，你要幸福。”

洛颜的身体微不可察地颤了一颤。

原本被强制冰封在无边大地下的种子发芽之势再也无法被任何外力阻止，外壳破裂的声音响彻寰宇。

它不管不顾荒原的震颤，细小的绿芽坚定执着破土而出，迎向第一缕朝阳。

***

“你怎么还不走？”

半晌，赤发男子定定看着洛颜还保持着半个身子在镜子内，半个身子在镜子外的模样，语气微带催促：“你是不是觉得一直这样浪费我的法力很无所谓？”

洛颜不曾回头，否认：“哪有。”

她可从没这么想过。

又等了一会儿。

赤发男子再度忍不住开口：“我说你到底在那头做什么，要走就走，要留就留。”

洛颜依然保持之前的姿势，不动不摇。

赤发男子恶意满满地补充：“再不走，我就当你舍不得要留下帮我救人？”

镜子中的洛颜不以为然道：“你着什么急！”

赤发男子气结，伸手去抓她的手臂：“你！”

结果还没摸到人就被头也不回的人用一个硕大的毛绒玩偶怼在脸上。

赤发男子眼中蹭蹭冒出小火苗：“你在干嘛？不许乱丢东西！”

他其实也就是嘴上嚷着，行动上却没制止洛颜，狼狈地躲着她七手八脚往镜子外扔的东西。

“快好了，等一下。”洛颜还在不停的往镜子外拽东西。

“我说你到底在干什么？”

洛颜一副‘你傻了的语气’道：“很明显，我在拿东西。”

赤发男子深呼吸：“我知道，我看到了。我是说……你……”说着说着他感觉不对，声音忽然轻轻颤了两颤，眼睫紧张地不停抖动，即使拼命压抑也无法止住内心的激动：“你……不走了？”

“走啊，怎么不走！”洛颜还在那头拿东西，回答的漫不经心。

男子目光中的希冀熄灭，他垂下眼帘，视线漠然地盯着她的裙角问道：“那你在做什么？”

洛颜看似不经意道：“走归走，但我想试试再说。”

她接下来的语气快的如机枪扫射，一刻不停，似是生怕自己后悔，更怕别人后悔：“真帮不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