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陆兴发家的事,是笔陈年烂账。
要说,柳沟大队上知道那些陈年旧事的人不少,可对其中细节门儿清的人却不算多,但李福全是一个。
当年,何清安带着四五岁的小孙儿回来落户,手续还是他给办的。
带回来的那些东西,一部分捐给了大队,另一部分,则是在李福全见证下,抬进了陆家。当年,陆兴发便在这远方亲戚的赞助下,扒掉茅草土屋,盖起了村里位数不错的红砖瓦房。
李福全做主,将他们家主要家什用具分成五份,按照人数,陆兴发两口子,加上虎子占三份;何清安祖孙俩占两份。
看似公道,实则只分了家中柜子、桌椅、农具等物件,对老陆家存款、余粮只字未提。
陆兴发低着头,不说话。
黄秀艳听不出李书记的偏袒,只觉要带走她家一分东西,便心如刀割,哀嚎不已。
她见抗议无用,直接往地上一坐,蹬着腿,捶地撒泼,哭天抢地,嚎叫:“日子没法儿过了!连大队书记都帮着黑五类,没公道啊……”
“胡扯什么!”
李福全怒斥她,制止黄秀艳撒泼,指着陆家这排红砖瓦屋,道:“要说公道,这屋也得算进来!”
当年,何清安资助陆兴发盖屋一事,柳沟几乎人尽皆知。李福全黑着脸,说:“虽他们出的钱,但没宅基,也盖不了屋,根据你们双方出资出力,四间北屋,他们分一间,你们三间。”
“俺不同意!”
黄秀艳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哭闹:“宅基是俺家的,凭啥分给他!要分,就让他拿着砖走得了!”
山里降温在即,黄秀艳意思很明白,要分家,这北屋甭想再住,即刻卷铺盖走人,而要是不分,她还能考虑,空出最西边那间北屋,让这一老一小搬进来。
因为,闹成这样,黄秀艳早就后悔了,怎么盘算,都觉得自家吃亏。
她想用住处拿捏住这俩人,盘算着先将人留下来,过了这茬,看她怎么修磨他们。
不料,陆砚直接顺着她的话,应了。
“行,就按婶子说的,地基我不动,这间屋上面的砖,归我带走。”
黄秀艳又傻了眼。
陆兴发赶紧打圆场,看向何清安:“这也太儿戏了,砖怎么能带走?老婶子,你可不能由着他胡闹。”
何清安坐在一旁,抬眼:“小砚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陆兴发:“什么……”
李福全被黄秀艳顶了几回后,早就不愿搭理这事,见走到这尴尬一步,双方僵持,他也懒得推心费劲儿调解。
黄秀艳梗着脖子,立起三角眼,大声道:“就说你这狗崽子不安好心,你要这砖,那屋里的东西,你一件儿也甭想带走!”
“行。”
陆砚神色淡然:“就这么定。”
……
柳沟这片深山里,又出了件劲爆消息。
社员纷纷议论着陆家分家的内幕,有人笑话黄秀艳:“那婆娘啥啥都不吃亏,旁人沾她一丁点,必得骂翻了天,这下子好了,踢上铁板,热闹了。”
人们听说,他们分家只让祖孙俩带走窝棚的东西,还有名义上,最西边那侧屋子的砖。
不少人幸灾乐祸,准备看陆家的热闹。
也有人摇头:“要俺说,还是黄秀艳鬼精!那砖不过也就说说,谁还能真扒了带走不成?”
同意这说法的人们跟着点头:“可不是?要分柜子、椅子,搬着就能走,这屋墙砖咋弄?谁能带走……嘿!亏她想得出!”
就在多数人认为,陆砚不会真的扒屋拿走砖瓦时,他在众目睽睽之下,爬山了屋顶。
已动上手。
陆兴发急了!
站在院墙上对着屋顶上的人喊话:“这屋不能扒!”
陆砚还是那股子淡然,仿佛毫不在意,却又说干就干。
陆兴发两口子急的口舌生疮,最终,陆砚报了个价:
“五百块。”
拿这钱,相当于陆兴发两口子从他手里买回砖瓦。
黄秀艳气急:“黑心肝,买新砖才两分钱一块!你把这间屋全扒下来,旧砖头一百块都换不来!”
陆砚不屑于争辩,更不讨价还价,他们不同意,他就附身继续扒。
黄秀艳气得要晕倒,发狠话,要扒就让他扒,看他要这些破砖头能有啥用!
可是肉眼见着窗户卸下来,好好的一间屋子顿时出了个大窟窿,黄秀艳还是几乎要吐血。
陆兴发一把将她推开,从褥子底下拿出五卷大团结,跟陆砚说,只要把屋子复原回去,钱就给他。
陆砚收下,不到半天,卸下的东西便逐一装了回去。
虽不漏风,可扒过的痕迹犹如一道永久疤痕,张牙舞爪地挂在外面,难以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