啄木之鸟

时隔太久，扶摇与赤瑾之间的战争始终都未停止，但杨玉凝与孟静彤、宋雪瑶两人，却是许久都没再相见。

杨玉凝没有想到，再次会面之时，会是在她的据点里，在地下那片空间极大且坚不可摧的牢狱之中。

此时她站在地牢之上，夕阳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令她看上去无比孤寂。

地牢之下隐约传来痛呼声，声嘶力竭的，也不知道是发源于谁。

孟静彤和宋雪瑶得到了看守之人送来的饭菜，拿饭盒精细装着的晚饭，显然不是对待阶下囚的标准。

细看那菜式，闻过其滋味，这两人心中有数，是杨玉凝送来的。

她们各自纠结了一时半刻，还是选择将饭菜吃光，至少要在现阶段活下去，才可能抵抗往后时日中无尽的折磨。

叶云肖走到楼外散步，瞧见本不该出现在地牢一边的那个身影，那人就静静伫立在墙角，失了魂一般。

“杨队长，你不会是在等饭盒被送上来吧？”叶云肖上前打趣道。

杨玉凝微笑着摇头，“不等了。”

她迈步走向办公大楼，与叶云肖错肩而过时，听见他说道：“还是那句话，若你可以劝得她们归顺，我不是不可以放她们一条生路。”

杨玉凝顿住，侧头淡淡道：“叶会长，我若真如此做了，便是引狼入室。不是针对扶摇协会而言，而是针对我自己。”

叶云肖眼珠一转，“你果然还是心中对她们有恨的。”

“不应该吗？”

“应该。”

杨玉凝耸肩，丢下叶云肖，自己回屋去了。

她这副模样，被躲在办公室窗帘之后的夏会长看了个完全。杨玉凝那副表情，大抵还是不支持她暗中行动将那两人抓来的吧？

杨玉凝是恨她们的，却也一时半刻没有想要她们死。她心里很清楚，这两人一旦进了扶摇的门，便只有死路一条。夏晴舞是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人留在协会中做事的，所以她们非死不可。

比起杨玉凝，夏晴舞或许更加憎恨作为真正叛徒的孟静彤和宋雪瑶吧。

那两人对杨玉凝的算计，她始终难以忘怀，当年杨玉凝肯在袭击赤瑾总部时放她们一马，便也算是还清了孟静彤残存的那点恩义，所以现在，该到她们付出真正代价的时候了。

夏晴舞从来没有想过要从她们两个嘴里撬出重要情报，无论她们知晓什么，她都不在乎。她命令审讯之人严加拷打，就单纯的是想要她们在死之前经受酷刑，也好好体会一番杨玉凝当年在地牢之中时的心境。

仅此而已。

夏晴舞变了很多，在彻底掌控了扶摇分会之后，她的行事作风愈发狠辣，凭铁血手段在东大陆上再次扬名。

没人敢轻易拂逆夏会长，生怕惹了女魔头的晦气，平白丢了小命。

但畏惧夏晴舞的人中，从来都不包括杨玉凝。

杨玉凝还是会在接下来的每一天，按时按点地做好饭菜，叫人送去给牢里的两人。直到有一日，看守之人传话来，说孟静彤想要见见她。

十二天了……

她犹豫了，她不想要再下到阴暗的地牢中，不想再闻到那里糟糕的气味，不想再近距离感受到死亡的气息，哪怕是别人的死亡。

但说到底，她最不想要看见的，是经过多日严刑拷打后的孟静彤和宋雪瑶。审讯之人的手段，她心里清楚。她想，她大概是没法接受对方要死不活的模样。

可她还是去了，挺着身体和心理的不适，没用什么引路人带着，自己掌着灯一步一步走过阴冷湿滑的阶梯，寻到了孟静彤所在的牢房。彼时那人正蜷缩在墙角，奄奄一息的。

孟静彤的样子，已经不是狼狈可以形容的了。她身上没有什么好地方，浑身衣服上沾染血迹斑斑，身体上大大小小的各类伤口遍布，有的地方已经感染了。

杨玉凝看着这一切，只觉得眼熟，让她想起三年前的自己。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控制不住地反胃，不是因为孟静彤，而是因为当年同样落得如此境地的她自己。

夏晴舞是在向她表明什么吗？这就是夏晴舞下令拼命折磨两个俘虏，却又并不指望从她们身上得到情报的原因吗？

杨玉凝闭了闭眼，背转过身不再看孟静彤。她深吸了一口气，问道：“为什么想见我？”

“今日有人拿着蚀骨水来，逼迫我喝下。”孟静彤声音嘶哑，显然身体已经受到毒药腐蚀。“我想知道，当年是殷紫尘这样对待过你吗？所以她是我们之中第一个死的？”

“是。”

“为什么？”

“你这样的问题，我也无法解答。”杨玉凝淡淡道：“这个答案，我同样寻觅了很多年。为什么……谁能来将原因告知于我？”

孟静彤似乎笑了一声，现在她的脸上，说不清是怎么样的表情。“寻觅不到的话，就放弃吧。反正也不会是什么重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