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年月
“坐着别动。”吴悯沉着脸,走到桌旁想倒碗水。水凉透了,寒冬腊月的捧在手上都觉着冰。
吴悯火气更大了,险些摔了碗。
“你宫里伺候的人呢?”
吴涵咳嗽着断断续续道:“许是相约去哪个暖和地方打牌了吧。”
“……真不像话!我早说了要将他们杀了以儆效尤,偏你不爱生事!”
吴涵笑了笑,招手示意他将那碗凉水帮忙拿过来。他喝了一口顺顺气,“换了这批人,还会有下一批如此之人。谁愿意伺候一个毫无前途的病秧子,说不上哪天就撒手人寰了,他们爱偷懒耍滑便由着他们去吧,终归在我这,是委屈人的。”
“别胡说。”吴悯瞪他,坐到了他床边。
仔细看看吴涵,这么几日不见,身形似乎又消瘦不少,脸上瘦的要脱相。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子骨还不比那七老八十的老爷子。
吴悯恼他,却一时不知恼的是什么。他明白吴涵为何如此委屈求全,一个不受父皇重视,不被母妃关爱的孩子,若是再多生事,难免更不招人待见,日子过得更苦罢了。
可是这么下去,吴涵又能挺多久?而自己,又能关照他多久?
吴涵似乎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的忧心忡忡,扬起笑脸对着他笑,好像只是为了哄他开心些。
“兄长这次离京,可一切都顺利吗?”
“都好。”吴悯胡乱点头,“要是回来能听见你身子大好的消息,可能我会更好。”
“那真是让兄长失望了。”吴涵笑道。
“我叫思哲准备了药,一会儿送来便给你熬了,希望你喝完能立即奏效。”
“兄长以后还是少给我送东西吧。”吴涵叹气,“都记在清风殿名下,每月你那里多了多少开支。你正得父皇青睐,若是此事被人利用,参你一本开支无度,对你影响不好。”
“少管那些,照顾好你自己。”吴悯没好气道。
吴涵也不再多言,点点头,靠在床边,微微阖目。
“早些休息,改日我再来探望你。”
吴悯临走前,将炭火盆烧的更旺,屋里温度高了些,他才放心离去。
独自回去的路上,吴悯心中总是隐隐难过。他不明白,就算难成大器,二弟终归是父皇的儿子,是贤妃的儿子,是紫云尊贵的血脉传承,何至于落到这么荒凉的境地?
他不由想起,自己的母妃刚去的那些时日,父皇每日忙于朝政无心管他,他被嬷嬷养着,也是平白受了那么多白眼。吃不好睡不好的日子,他不是没有经历过。好在后来他被安排在皇后娘娘名下抚养。
皇后深居简出,不怎么理会宫中事宜,可她毕竟是皇后。做了皇后的儿子,他好歹算是半个嫡子,至少没人克扣他的用度了,他得以平安富足的长大。
吴涵现在的处境,就像当年那段时日的他。可不同的是,他的生母尚好好活着,还是位高得宠的贤妃。
就因为孩子先天不足,便如此轻易的舍弃掉了吗?这真的是一个母亲做的出来的事情吗?
吴悯不懂,始终理解不了。他想,如果是淑妃,一定不会这般对待他吧。
冰沁殿。
夜深了,一位年轻的娘娘还坐在梳妆镜前,看着铜镜中自己青春貌美的脸庞出神。
“小姐,该歇息了。”伺候她的侍女为她散下发髻,细细梳着头发。
柳朝阳从镜中看着小侍女,这个从小伺候她到大,又陪着她进宫的丫头。
“墨竹,我变的不再好看了吗?”
“小姐何出此言?”墨竹惊讶,“小姐年轻貌美,姿容绝尘。”
“陛下已经几日未来了。”柳朝阳颇是患得患失道。
“陛下前朝繁忙,小姐无需多想。”
柳朝阳便笑了笑,“你不懂,他现在连来都不来了。”
“小姐……”墨竹显然很疑惑。
“罢了。”柳朝阳叹了一声,捋了捋鬓边的长发,“歇下吧。”
冰沁殿中的烛火被熄掉大半。被放下的帐帘内,柳朝阳仰面躺着,久久难寐。
次日一早,墨竹服侍她起身时,说家书送达,问她何时观看。
柳朝阳出自紫云医药大家,南阳郡柳家。现在柳家的家主便是她的兄长,名唤柳佑。
柳家并不在朝为官,只是江湖行医。柳朝阳本不必进宫为妃,也并非是以秀女身份经过选拔被填入后宫。
早年间,吴世平离京南下,途经南阳郡,被柳朝阳瞧了个清楚。那时年幼懵懂的她,只知晓这是全天下最为尊贵的男子,觉着此人气度不凡,貌若潘安,轻而易举的心生爱慕。
于是待她又长大几岁,便央求兄长想办法送她进宫。本意也并非做他的妃子,做个医女侍奉左右,照料身子也是好的。
柳佑那时很是为难,架不住妹妹的软磨硬泡,只好想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