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之生也固小人
“收复苗疆,改土归流乃千秋万世之功,非一朝一夕之事。伯都不必心急,每一步棋都要想好了再走。”
苏明舟咂着酒宽慰,自是知晓他的难处。
陆清河转头道:“晚辈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与否?”
苏明舟:“伯都,有话只管直言。”
陆清河:“老乡生久居苗疆,精通汉苗双语。朝廷如今在乾州推行新政,正是因言语不通掣肘寸步难行。苗人不懂汉人说什么,汉人也听不懂苗话,一言不合冲突四起,何况乎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挑拨离间汉苗人心。所以晚辈想请老先生来衙门担任译官,不知您可有意?老先生才识过人,不当如此日复一日在山野间荒废,何不来衙门助朝廷推行新政一臂之力。万世千秋之功业,也当有先生之功。”
他还凑过脑袋将在鸡鸣寨险些让寨民开瓢的伤口露出来,让苏明舟瞧。
“这就是上次误会伤的,弄得晚辈现下都有些杯弓蛇影了。身边若是没有信得过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才敢再进山中去。”
“伯都盛意,老夫心领了。衙门的事,我老了,应付不来了。”
苏明舟婉言谢绝,吃了杯酒颇为难过道:
“秀秀不喜欢汉人,老夫若应下,只会叫她更是厌恶我。我与她的关系已经够是难堪了,就请不要再让老夫为难了。推行新政的事慢慢来,总会有合适的人。”
“可是....”
陆清河噎住,不甘又无可奈何。未料及苏明舟如此害怕哲秀秀,懦弱的性子叫压得一辈子不敢喘大气。
“哎,伯都不知,苗疆得女人厉害着呢。”
苏明舟手忽然手一抖,没拿住酒杯,撒在了衣衫之上。脸色已不复先前的难堪,说话却有些不着腔调,凑过身来小声道:
“伯都初来乍到,不知苗疆人心凶险。老夫好言相告,须得仔细提防苗疆的女人,提防她们给你吃的东西。”
“老.....老先生醉了?”
陆清河诧异他竟还如此的不甚酒力,眸子一沉,颇为顺从道:
“请老先生明言。”
苏明舟哼了哼,谨慎的打量四周,附耳低语。
“苗疆的女人都会蛊,杀人的,惑人心智的,数不胜数。老夫当年初至苗疆,先遇见秀秀,后又认识了银绾。老夫自幼学圣人之道,自诩正人君子一生光明磊落。在京师我家中也早以与我聘了左怀的源氏为妻,老夫怎么会是那种朝秦暮楚的男人。可来到苗疆后一切都不一样了,我像是着了魔一样在短短的时间内爱上了秀秀,但又同银绾有了孩子。我告诉你,一定是她们下蛊了,不然我怎么会变成那样子。”
十几年了他还是无法释怀当初的事,无法理解自己怎么同时爱上两个女人,辜负了京师的未婚妻。抓着陆清河的肩膀,像是受冤的人极力为自己辩解。
“伯都,你相信我。这些都是真的,老夫没有乱说。秀秀当年总是追问我爱不爱她,到如今我才知道,我不爱她,不爱银绾。只是银绾有了我的孩子,我不能抛弃她!其实我谁都不爱,谁都不爱的!”
他爱的是光明磊落的自己,在稀里糊涂中和那个姑娘有了夫妻之实后,毅然退了京城的婚事决意迎娶银绾。
可打算离开苗疆的那天,哲秀秀来追他们讨要说法,在山中被毒蛇咬了险些丢掉性命。银绾深觉不能一走了之,选择留下来为哲秀秀解毒。
而在那时她已经怀了身孕,随着月份增长越来越大的肚子像把刀子一样剜在哲秀秀的身心上。
直到一个寻常的不能在寻常的秋日,苏明舟失魂落魄的声音响在门外。
哲秀秀前去开门,看见的只是他怀中血肉模糊的脸,耳边响着银绾温柔如水的嘱咐。
“秀秀,你现在能站起来,身子的蛇毒也解了。可我不能再陪着你了,我和明舟要回京了。”
“师姐不在,你也一定要记得自己吃药。药我一包一包的包好放在橱柜中了,红姨明天就回来,有她陪着你,师姐放心。还有两百两银放在你的柜子中,不够的话给师姐写信。”
“还有矮寨也交给你了,鸱鸮令也在柜子里。你若打算回去,不要忘了。”
“最后......对不起,秀秀。”
.....
喜宴在入夜时分开始,山中燃起篝火,着盛装的苗人挽手载歌载舞。陆清河似乎还恍惚在苏明舟的往事中,此时有人影走了进来。
他猝然抬头,驱云还没穿过热闹的酒席他就看到了她。
但不记得这姑娘叫什么了,只记得银铃是的小姐妹。
“陆大人还好吗?这是醒酒汤,喝了您会好受些。”
驱云将托盘里的茶碗放在桌子上,也不多说放了碗转身就走。
陆清河的目光好奇的跟着她,一路转到了榕树下的吊脚楼。二楼檐角的蟠螭灯在黑夜里晃呀晃,晕出橘黄色的光。
灯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