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正和三十一年,二月中旬。
许侍郎死在昭狱后,许清被削为白身。
顾里为许侍郎的死心寒,更为顾家的处境担忧。在许侍郎头七时,顾里曾去许清那看望过一回,灵堂里冷冷清清,中央放着一尊棺材,旁边跪着一袭孝衣的许清。
许清没有看顾里,只是低着头发呆一般盯着棺材。
顾里去上了三柱香后跪在了许清旁边,“子怀。”
许清笑了一下,她笑得很难看,像苦涩的陈茶,“我阿母死了,太女却赢得了一个''仁心'',被江州众人称颂,被天下人称颂。”
许清撑着棺材站起来,她有些站不稳,松开手后身子还向后晃了晃,"顾里啊----"
她摇了摇头,半是哭半是笑,“我以为我们是一道人。”
顾里异常沉默。
许清觉得可笑极了。她望着顾里摇了摇头,“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想娶长皇子,太女和长皇子是一路人。你早就知道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我视你为知己,可笑我的知己和害我母亲的是一帮人……那晚我去求你,你还在笑话我是不是?……”
她越说胸膛起伏越急促,似是喘不过气的样子。
顾里:“许清,冷静一点!”
许清红着眼睛吼道:“我冷静什么?我阿母死了!狗屁的皇权、狗屁的太女、去你大爷的皇……”
她话话还没说完,就被顾里扇得脸一偏,左脸瞬间红肿起来,她恍惚地摸上自己的脸,嘴唇蠕动。
“冷静了吗?”顾里说。
许清扯了扯嘴唇,脸上传来火辣辣的温度,嘴巴里还尝到一股血腥味儿。
顾里:“你还记得你在青山书院的话吗?位列三公,青史留名。”
许清别过头,她不吭气,眼睛里的泪花很显眼。
顾里抱上她,在她后背拍了拍,“被削成白身而已,我等着喊你一声‘许丞相’。”
这句话太过动人,仿佛又回到了从前。许清的手缓缓搂上顾里,她指尖在碰上她的后背后瞬间缩了回去。
顾里察觉到那一瞬间的触感,她内心叹了口气,许清和长皇子都很像啊,都是同样骄傲的人。
她在她后背抚了抚。
许清推开顾里,她仰头看向顾里,眼里含在眼眶里打转,嘴角微微勾起,笑容明媚灿烂。
顾里看得略微出神,似乎又回到了青山书院抄大学霸笔记的日子。她含笑后退半步,躬身作揖,“许丞相。”
许清也后退半步,躬身作揖,“使不得。”
阳光下浮动的尘埃宛若金色颗粒,又像是一只一只金色萤火虫,飞舞着、跳动着……最后融进模糊的光晕里。
两人起身后相视一笑,许清的眼睛因为蒙了一层泪花而黑亮璀璨,仿佛有星辰落入眼中。
没什么大不了的,日子总要过。斯人已逝,可太阳还是会升起,月亮还是会落下。
岁月冗长,年华未央。
……
顾松青与钱辛夷的婚期在四月份,顾里闲来无事就爱去街上逛逛,寻到几件杂七杂八的好物什,就扔到箱子里,算是给松青添的嫁妆。
这样的日子也算是清闲,眨眼就到了三月份,天气要冷不冷,要热不热,爬墙虎肆意生长,绵绵细雨时断时续,走到哪都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草木香。
三月啊,惬意又充满生机。
顾里深吸了一口气,鼻子里清幽幽的草木香十分怡人。
“就送到这吧。”楚晚说。
会试在三月开考,贡院门前排了几溜蜿蜒如细蛇的队伍。
顾里:“紧张吗?要不我再陪陪你?”
楚晚笑了笑,“不紧张,青木来信了。串串,我有女儿了。”
顾里咋舌,她“啊”了一声。
楚晚年纪小,脸上肉肉的,她鼓了鼓脸,“怎么了?“
顾里尴尬地“哈哈”两声,楚晚虽已满十五岁,看起来却像十三四岁一样。
楚晚看出来什么,脸色认真起来,“串串,女子十五岁及芨,我可以成家立业了。”
有点可爱。
顾里摸摸鼻子,比楚晚更早有孩子的大把大把都是,“好吧。”
队伍走的不慢,很快就轮到了楚晚,待脱到只剩里衣之后,侍卫翻了翻考篮,冲楚晚点了点头。
等楚晚走进贡院后,顾里才收回视线。
今日天气好,顾里准备四处溜达溜达。想到自己屋里的话本看完了,准备去书肆买点新本子。
贡院斜对面就开了家书肆。取的名字很有意思,叫“山鬼”。因为名字稀奇,离贡院和青山书院近,生意红火。
山鬼书肆有两层楼,第一层卖的是些寻常物什,纸墨笔砚之类。第二层较为壮观,约莫有半亩田那么大,红木书架两米高,几十上百个书架整齐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