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这事，朕寝食难安，总觉得他驳了朕的面子，是以下犯上。”

“那就请皇上略施恩惠，免去魏正初的死罪，将其削职为民，逐出京城。”怀絮早有应对，“一来，是为彰显皇恩、体现陛下的大度和仁慈；二来，堵了悠悠众口，免得他们蜂拥而至，再为魏正初求什么恩典。”

李寒钦闭目思考，没有说话。怀絮在一边默默等待，手心全是冷汗。

足足过了有半炷香那么久，久到怀絮的掌心几乎被冷汗浸湿了，李寒钦终于开了金口。

“行，就这么办。”他别有深意地看了怀絮一眼，突然走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愧是朕选中的人，你很有胆识，也很明白朕。”

“陛下过誉了。”怀絮表现得十分谦逊：“为您分忧是臣的分内之事。”

“那你怎么看大皇子为其家眷求情一事？”李寒钦似是不经意地提起，“前几日，朕重罚了大皇子，便是因为他替罪臣讨要恩典，公然违逆朕，堪称不孝。”

“此乃陛下的家事，臣无权置喙。”怀絮避而不答，“您心中有数。”

“如果朕硬要你答呢？”

“臣无话可说。”怀絮下跪请罪，“臣原是出身雪痕堂，不涉宫中事，对大皇子为人品行一概不知，怎敢妄加议论，随意断言。”

“是啊。”李寒钦叹了口气，“你确实是年轻了些，但立储之事困扰朕许久，不能再拖了。从今天起，朕命你腾出空来，盯着各位皇子的动向，特别是李令望的一言一行，若有不妥之处及时向朕禀报，不可怠慢。”

这种小事，让风迹堂去做不就好了，怀絮满心抗拒，试图推脱。

“龙渊阁琐事繁杂，臣怕是不能一心二用。”

“有谢以宁坐镇，你怕什么。”李寒钦的语气冷了下来，“别忘了，是朕拔擢的你，朕要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又是一阵彻骨的寒意袭来，怀絮浑身僵硬，体内流淌的血近乎冻成坚冰，跪在皇帝脚下一动不能动。

她清楚，李寒钦需要的是一个听话的、顺从的傀儡，仅此而已。

永平三年冬，乱军攻入常州，荼毒生灵、天怒人怨、一夫奋臂、举州同声。皇帝下旨、命各地士卒速速回京布防。众将领中、唯有魏正初忤逆圣意、夜奔常州、一马当先、收复失地、救全州百姓于水火之中。

永平十三年冬，魏正初因遭言官弹劾下狱，半月后放出，削去官职，逐出京城。临走时，数千百姓自发相送，同一天，京城雪霁、万里无云。

怀絮来得稍晚，只能挤在人群后头，连魏正初的影子都看不到。

城墙内外，哭声连成一片，此起彼伏，如潮信般一波接着一波，久久不能停歇。

怀絮脸上现出一点点柔软的笑意，很快又收了回去。

她还有正事要做。

怀絮身上的这件月白素缎披风是由京城数一数二的制衣坊赶制出来的，上头绣着一枝淡雅的白梅，衬得人温婉恬静、见之忘俗。

这样好的衣裳，她平日却极少穿过。

雪痕堂虽然带了个“雪”字，但里面的人往往着一身黑衣，染了血不易发觉。怀絮待的时间长了，渐渐就养成了类似的习惯。

眼见着众人慢慢散开，怀絮眨了眨眼睛，索性跟着他们往回走。

沿途积雪尚未消融，李令望大病初愈，裹着鹤氅混进了来来往往的人里，并不显眼。

他神情温和，怀中捧了一个小巧的手炉，眉宇间似有喜色。虽然还没弄清楚是谁帮了忙，但留住魏正初一条命已是万幸，就是不知，那人是否会来送行。

如果他在人群中见到了这一幕，大抵是高兴的吧。

李令望想得入神，忽然听到一个清脆的哐当声，像是一枚镯子或是挂坠掉到地上发出的声响。

他蹲下身，拾起一枚古朴的青色玉佩，回头叫住了擦肩而过的少女。

“等一等，你的玉佩掉了。”

少女停住步子，转过身接了玉佩，朝他感激一笑。

“多谢。”

李令望的心猛地一跳，千言万语，哽在喉头，踌躇半响，艰难地问出一句。

“姑娘，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