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座之上
齐芙进到天禄阁的时候,本以为魏杞泽照例在有容堂,却不想踏进明堂之时,竟罕见地看见他高坐御座之上。
“中正仁和”的鎏金牌匾下,魏杞泽一身盘领窄袖黄袍,翼善冠上的二龙戏珠,与他左右衣肩上的织金蟠龙遥相呼应,衬得他眉眼之间的霸气更显。
一瞬间,齐芙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过去,回到父兄入狱之时,自己于天禄阁跪求他的那一日。
撇开杂思,齐芙照规矩对他行万福礼。双膝刚弯下去,请安的话还没说,就听御座之上的帝王开了口,低沉的声音响在空荡荡的明堂中,回声都轻微发着颤。
“起来吧,这里没有旁人,就不必行这些虚礼了。”
齐芙站直,微微抬头,眼神落在他白底黑面的皮靴上。
此时天禄阁中,只有自己与他在。张怀恩在殿外候着,文竹也已退到中和门外等候。
极致的安静中,齐芙想到来时路上遇到王之,想到他问文竹的话,忍不住猜测,这明堂的角落阴影中,是否也如袖箭飞来那日一般,秘密藏着许多内卫呢?
御座之上,魏杞泽不知齐芙心中所想,抬手示意她近前:“芙儿上来。”
这句话,前世自己也曾听到过。裸身为纸的恶寒回忆,不可抑地在脑海重演。
忍住想逃的冲动,齐芙含笑,缓缓走上前,停在台阶前。
魏杞泽今日显然心情不错,见齐芙停步不前也并未恼怒,反而再次抬手,唤她上来:“过来,坐到朕旁边。”
帝王御座,他也敢分一半给自己坐。
齐芙咬牙,在这样无法逃避的境况下,只能撑着一脸盈盈笑意,踏上台阶,按照他的示意,勉强坐到御座边缘。
魏杞泽揽她入怀,拈起她耳后一缕碎发,在指端揉捻着,“你有个好哥哥。”
齐芙知道他要说什么,勉力应对着:“兄长本就是辽东守备,坚守不退,也是职责所在。”
魏杞泽手上猛地用力,夹在指端的一缕碎发绷紧,扯得齐芙发根发疼。
“齐信不过小小守备,尚且谨记守城使命。那方子帛身为一城之总兵,却只知逃生苟活。”
忍着发根钝痛,齐芙听出来,魏杞泽的确怒了。
即便这原本就是他的一场局,可看着这样的草包总兵驻守边关,致万千将士枉死。魏杞泽身为一国之君,又怎会不愤恨呢。
国之大事,齐芙不便多加议论,只能挑些不轻不重的话宽慰着:“陛下息怒,眼下兄长已同蓟州援军擒住了燕赤世子。世子性命当前,想来燕赤退军也是迟早的事。”
齐芙说话之时,魏杞泽的手已从她肩头一路往下,在她腰间停了一瞬,又转道向上,朝着衣领方向探去。
“今日,不提战事了。”
他的声音温厚低沉,不可言说的意味已十分明显。齐芙笑容僵住,在他指尖触到自己胸口之时,猛然想起明媚春光中,穿着一身青色盘领衫的王之。
日光照耀下,他胸前金线描边的牡丹花叶扎眼异常。
鬼使神差,齐芙忽然伸手握住魏杞泽的手腕,强行让他停下了扯开自己衣领的动作。
交领半开,里面风光若隐若现。魏杞泽垂眸,看着被齐芙握住的手腕,本还温情的神色,倏地冷了下来。
齐芙回过神,惊觉自己犯了大错。想收手,却不知怎地反而更抗拒,五指力气不减反增。
魏杞泽看得清楚,她的指节发白,更用力地拦住自己。
若照以往,此刻魏杞泽已然勃然大怒,将她狠狠惩戒一番了。可今日,看见她的抗拒,魏杞泽却只觉失落和惶然,并无想折辱她的暴戾想法。
沉默之中,莫说齐芙,就连魏杞泽自己也想不到,他竟会是这个反应。
片刻后,魏杞泽用另一只手覆上齐芙手背,一下下地摩挲着,“怎么了?不愿意?”
脖颈像被灌了铅,想摇头却不能,齐芙扯出个笑容,“陛下恕罪,臣妾......”
怕她又说些自己不爱听的话,魏杞泽出声打断她:“自辽东战事以来,朕已许久不曾见你了。”
“陛下,”齐芙终于清醒过来,挑了个借口解释道,“臣妾并非不愿,只是如此、如此在御座之上,怕是有损天威。”
魏杞泽眉头一展,竟真的信了这个拙劣的借口。
二人之间的沉默打破,魏杞泽将她搂的更紧,停在衣领处的手也继续往里去。
就在这不知如何躲避的要命时刻,殿门外忽然传来两下叩门声。齐芙两耳猛地竖起来,紧绷的心弦松下来一分。
敢扣响天禄阁殿门的人,唯有张怀恩。而他,若无要事,也是不会轻易叩门的。
魏杞泽收手,坐正身子,唤张怀恩进来。齐芙懂礼,忙站起来退到一旁。
厚重的殿门被推开,张怀恩逆光走进来,于阶下垂首。
“陛下,工部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