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她茫然抬眸。
沈离疾见她脸色红润,紧绷的心弦稍松。
他替她捻好被褥角儿,转身对外头吩咐了一声,“呈上来。”
内司服宫人携诰命妇进寝,伏跪于珠帘后请安。
她们捧着嵌螺钿鸾凤纹函匣,小心翼翼地取出盒内的提花锦缎,缓缓展开。
赫然是一册诏书。
虞馥目光穿过朦胧的帷幔,小脸疑惑。
“禀娘娘,这是册封诏书,是陛下昨儿亲笔拟定,只差盖下玉玺御印。”司仪语气郑重,“腊月初一乃吾皇及冠之礼,娘娘届时要同陛下登天墀,祭祀告祖。”
这堆话挤进耳,虞馥来不及消化,懵懵看向身旁的沈离疾。
沈离疾起身,虽未看她,但也轻声解释了一下。
“朕会在冠礼大典上——”
“封后。”
虞馥瞳孔缓缓放大,满脸震愕。
沈离疾垂下凤眸,长睫掩盖了眼底狂风暴雨般的占有欲。
生则同衾,死则共穴。
他要她百年之后,入得依旧是他的帝陵。
“皇后好生歇息罢。”沈离疾淡淡颔首,转过身,拂袖离去。
虞馥盯着他的背影发愣。
也愈发觉得这背影熟悉。
耳边传来内司服宫人和诰命夫人的恭贺声:“奴婢/臣妇贺喜娘娘,娘娘金安。”
虞馥的心也随这些起伏的声音,沉沉浮浮。
睡醒后本就不堪的思绪,愈发混沌。
她时而凝神。
和亲之事让姜国至少五年的命运与延国紧密连在一起。
她若为后,那姜国的未来便会和延国绑在一处。
又时而晃神。
虞馥想起,她曾经一次次被拉入的那个梦魇。
火海,吞噬了一切。
其实一直以来,她都在思忖,自己为何会如此,如此反复进同一个梦境。
她从前理不清。
见到广寒殿后……更乱了。
扑朔迷离的梦里,沈离疾会在某一场大火里死去,延国也会覆灭。
司仪又拿出一叠红纸金册,举案而伏,“这是生辰筵的礼书与画策,细节流程全在其中,劳娘娘过目。”
虞馥僵在原地,未有动作。
如果这不单单是普通的噩梦呢?
万一预示着某种未来。
她眉心紧蹙。
延姜两国利益相同。
九州混战,姜国依附着延国才得以从战火中喘息,若延国临困境,那么姜国亦会有危机。
延国亡,姜国必亡。
她脚底发凉。
即便尚未明了诡谲之梦是何缘由,但唯一能确定,她不能让沈离疾就这样死掉。
她双目呆滞。
可自己又能做些什么来阻止这一切?
眼下,眼前,沈离疾已走出内寝,背影越来越远。
她梦里感受过的无助和慌惧,顿然涌现,周身一切都仿佛陷入无尽黑暗。
她脑海开始又变得一片空白。
然,身子先动了起来。
虞馥掀开床被,赤足下榻,提裙跑向那个背影,伸手想要触碰。
现下唯一能做的,大抵只有将梦中所见,尽数告知沈离疾。
哒哒哒的小步子,轻盈里透着焦急。
让候在内寝和外殿的宫人们纷纷侧目。
与此同时,虞馥也如愿以偿地抓住了沈离疾的……大氅。
只是,那大氅刚被他披上,襟带尚未系好。
这一抓,一拽,就这么被随意扒拉了下来。
她也因没抓稳,小跑的身子瞬间前倾,一个头槌撞到了沈离疾的后腰。
顺道还把他的龙纹大氅踩在了她光溜溜的脚丫子底下。
虞馥:“……”
宫人们:“……”
按大延律法,撞了皇帝还踩了龙袍是几等罪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