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甘(2)
”
周玦玉树而立,双手缚于身后,神色却较往常更为肃穆:“宣玉,我知你对我有意,只是我做不到。”
“是我之过,非你之错。”
他道得柔缓,似将曾经无意间给予的温柔尽数收回,一字一顿清晰入耳,让她的自以为是逐渐原形毕露。
再度一顿,他垂落的皙指微颤,眸光凛了微许:“微臣望公主莫要再将真心错付了。”
“玦哥哥是何意,我听不明白……”徐徐轻摆着头,她忽感害怕,害怕着即将侵袭的下文,“我无需玦哥哥做什么,何言做不到……”
一贯冷寂的容颜逐渐转柔,周玦浅声一笑,笑意中尽是苦涩:“公主琼枝玉叶,为陛下的掌上明珠,若跟了微臣,微臣定不敢令公主受一丝委屈。”
如同早已历经挣扎,早已从泥潭中独善其身,他轻阖双目,轻言着心头之语。
“可微臣做不到,微臣只想娶一寻常姑娘家为妻室,过上再为寻常不过的一生。”
在那一刻,她终是明了,这一切与他们是否相悦并无关联。他看重的是他高高在上的尊严,是他生性为伴的孤高,而她受尽恩宠所拥的权势与荣华,恰是无法给予……
这确是荒唐与可笑……也确是她从未猜想过的原由。
“说到底,周大人在意的是本宫的身世,在意的是本宫最引以为傲的身份……”她忽觉荒谬至极,发出一声冷笑,自嘲般顺着其意而言,“所以你才……”
可身处朝中,又怎能全身而退,她与其相望,怔怔地道着连她都懂得的道理:“可大人还是太为天真,大人以为,以如今大人所拥的权势与地位,如何能过上寻常之人的日子?”
他沉默了良久,玉指嵌入了掌心,目光晦涩不明,对此不再言上一语。
忆着已然离去的清姿丽影,容浅奚隐忍着心底泛起的层层悲痛,轻声提醒着。
“赵姑娘是皇姑引见而来,其中自有皇姑的意图与野心,大人不会不知……”
“微臣明白,多谢公主提点。”他风雅作揖,与她拉远了距离。
轻缓地颔着首,她似是忽而清醒,从前是再也回不去了:“即便是这样,大人也不愿思量本宫的心意。”
他轻挥衣袖,清冷的双眸流淌过万般无奈:“宣玉,你不知晓我,亦如我不知晓你。何必如是纠缠……”
是了,她从始至终都不知他,亦如他一般,对她无从知晓。
“周大人可太难懂了……”扬起明眉笑靥,她随意行着礼数,匆匆拜别,“今日打扰了大人的雅兴,本宫惭愧。”
在府门外等候的芸香不知里边发生了何事,只瞧见公主快步行了出,上了马车后默然回府。
望向一侧的映秋,映秋摇头示意着无需再问,芸香只得顺从地紧跟其后。
回于公主府,公主便一人待于寝殿内,隐隐传出啜泣之声,哭声渐缓,最终化为缕缕呜咽。
在殿前踱步了半晌,芸香不忍见公主这般伤切,此时入殿虽有被治罪之险,可她心下一横,迈入了寝殿。
公主正倚靠于轩窗旁,哭肿了双眼,拿着方帕不住地拭着不止的清泪,眸中泪光盈盈更为娇柔,着实惹人疼惜。
想着定是那周大人又说了令公主气恼的话,芸香轻步走近,斟酌而道:“公主,你别这样,奴婢瞧着心里难受。”
“公主打奴婢,骂奴婢,哪怕说上一句话也好,”极少见公主这般痛心,芸香也跟着红了眼眶,“可莫要这般藏着掖着。”
学着公主平日里不可一世的模样,芸香直起了身板,想方设法地安慰起来。
“那周大人出言不逊,公主便降罪责罚,陛下如此疼爱公主,公主还怕什么……”
透过轩窗瞧向高悬的清月,容浅奚释然些许,轻盈而笑:“芸香,这世上之物,本宫皆是唾手可得。唯有这一人,本宫是无论如何也得不到了。”
“一世求不得,本宫心有不甘……”
事到如今,她好像是该放下了。
见公主沉静了些,芸香托起脑袋,与她一同望着明月,故作欣喜地作想:“公主不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说不定放眼而望,能望见更为风华卓绝的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