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丹,她白如皎月的柔荑握一把白玉梳,缓缓梳着一头如瀑青丝。
“阿娘。”
女子腰身一暖,忽的被一双小手抱住。
女子缓缓回头,旋即绽开笑颜,如寒山之巅绽开的雪莲,空谷幽绝。
她放下玉梳,俯身将年幼的花信抱进怀中,轻笑道:“镜辞长大了。”
花信缩在娘亲怀中,问她,“娘亲,爹爹呢?他们都说爹爹不要娘亲和镜辞了,这是真的吗?”
女子笑容一僵,似水清瞳转瞬掩上愁云,她说:“假的。”
她抚上儿子的脸,轻轻摩挲,“镜辞,你爹爹不是不要我们,他只是有事耽搁了,要不了多久爹爹就会来接我们走。”她强调道,“你要相信你爹爹,不要听外人怎么说,知道了吗。”
小花信捏住阿娘的一根手指,“可爹爹到底有什么事,能比阿娘和我还要重要呢。”
“……”女子回答不上来,因为她也不知道。
他又问道:“那爹爹什么时候来?我不想和阿娘分开了。”
女子只道:“快了,很快了……”
屋门砰地被推开,守在门口的妖仆进来道:“圣女,二位面也见过了,小的们该带大公子走了,大公子功课还未习完呢。”
言讫,不等女子作何反应,妖仆一把从她怀里扯过花信,抱在怀里。
“哇——我要娘亲,我不要走!”小花信哭得撕心裂肺,在妖仆怀中不断挣扎着,眼里只有坐在不远处的青衣女子。
“镜辞!”女子也红了眼,只是站起身朝前走了两步便被迫止住了步子,脚下铁链哗啦作响。
目光向下放,这才发现女子掩在层层裙裾之下的赤足上被束了铁链。她的活动范围只限于这间屋子。
“圣女,您真是记性不好,大公子跟您姓,叫花信,怎么会叫李镜辞呢。李可不是一个好姓呐,主君听见了,会生气的。”
李镜辞原是花信父亲替他起的名,因妖王厌恶女儿私自嫁给凡人,便给改了,让他随母姓,叫花信。
“您自便,小的们先走了。”
说罢,妖仆们抱着小花信退出房门。房门紧闭上,隔绝了女子凄清的身形。
院落白梅瓣纷纷扬扬飘落,淹没了小花信的哭喊声。
一抹冷香钻入鼻尖,花信下意识抹擦去滴落至下巴的冷汗,眼皮子一抬,朝香源处望去。
入眼是凝白的下巴,以及垂落在少女身前的乌发,花信眉眼怔松,还带有些许混沌睡意,他有多久没梦见过往事了?
“仙子,白水巷到了。”
车夫的呼喊声将花信彻底惊醒,他表面不动声色地将头从雪尽肩头挪开,坐直了身子,撩开车幔打量外面。
他不知睡了多久,此时天光已大亮。
“醒了就下来。”耳旁传来雪尽冷冷的声音,少女率先撩开车幔准备下车。
由于先前那个梦,散了心底大半活气,花信不太想说话,闷闷“嗯”了声,也跟着穿过辕座下车。
空中压着厚厚的棉被似的阴云,落了地,人像头顶着棉被在走,心里沉重窒息。
车夫许是怕极,等二人下马车,道了句“各位再会”,便挥着马鞭将车驶走,速度之快,活似有鬼在后头撵。
雪尽看了眼心情明显不好的少年,问他,“怕鬼吗?”
花信摇摇头,“不害人的鬼就不怕。”说完,怀里被塞了个小坛子,一股酸臭直冲他鼻而来。
他被这股臭味吓得差点当场撒手,听雪尽道:“不是要报恩么,那就替我抱着他。”
花信嘴上问她道:“这是什么?好臭。”心里却跟个明水台似的,里面装了只小鬼。
雪尽直白道:“鬼。”
“……”花信也没料到她竟如此直白,愣了一瞬。
雪尽自动将他这一怔愣理解为害怕,便解释道:“这是只好鬼,不会害你。”
花信旋即反应过来,很快扬唇道:“嗯,我不怕!”
白水巷口通幽处,一眼望不穿头,最里那一户府门便是萧家。
见雪尽动身,花信也抱着坛子下意识跟在她身后,结果刚走两步就被她用剑拦住,“里面危险,你在外面守着,等我出来。”
花信抿唇颔首,“好。”言语间颇有些失落。
走之前,雪尽忽然道:“你先前不是问我,在无昼林时为何要带帷帽么。”
被她乍一提及,花信想起来,自己好像是问过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