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28.

何安半躺在病床上，还没睡，气色比下午好了很多。

我推开门，屋里两个人都转头看了过来。

李叔眉头皱起，一脸不悦。

何安看见我后拉上被子遮住了头。

“何安，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

何安一把掀开被子，但又立刻盖了回去。

李叔给了我和何安单独说话的机会。

我拉过椅子，坐在何安对面。

“给你讲个故事吧，何安。”

我把我的过去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不知何时，何安从被子里坐起，像是意识到什么，一把抓住我的袖子，将我的手掏了出来。

手掌已经完全消失。

何安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病房里久久沉默。

许久之后，何安看着我，眼底情绪翻涌。

“所以呢？你现在是在告诉我自杀成功，马上就要消失了？”

“是的。”

何安低低地笑了一声：“陈岁，你真的很残忍，对别人，也对自己。”

听见他的话，我心中一阵绞痛。

“那你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没等我回答，何安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谣言传开后，一开始找我麻烦的不止陈小薇他们，很多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那时我就像条散发着恶臭的流浪狗，人人都能踢上一脚。当我以为这就是赎罪所需要付出的代价，可是我错了，错得一塌糊涂。”

“高二上学期，我父母突然走了，他们都说是意外事故，可真相谁又知道呢？爷爷帮我处理好所有财产债务，正当我逐渐接受现实后，他却因癌症撒手人寰。”

“陈岁，我没有家人了。”

何安的眼底蕴藏着莫大悲哀，我想抱抱他，他却推开我的手。

“你的父母还活着，至少你们还有和解的机会。”

我低头看着即将完全消失的下半身，摇摇头。

“何安，未来已经不会再有我了。”

“未来还没有发生，你又怎么会知道？！”

何安的情绪忽然失控。

他两手按住我的肩，眼中燃烧着读不懂的火。

“陈岁，既然你可以改变过去，那我为什么不能改变未来！”

我想挣脱他的手，却挣脱不开。

“陈岁，你说你们家的苦难源自于你，可我觉得不是。如果你们家没有负债，你还会选择自杀?”

我怔怔地看着他。

“回答我。”

我摇头：“不会。我十四岁前很快乐。”

何安不知为何忽然笑了。

“陈岁，你知道么，我很庆幸在桥上遇见你。”

他轻轻地搂住我，我的头抵在他的肩膀，没有说话。这个夜如此漫长，足够何安详细地了解我的一切。

第一缕天光出现在远方，我也将离开这个世界。想对何安说再见，可想了想，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为了不让他难过，还是选择了欺骗。

我说：“何安，我在二十二年后等你。”

何安却没有如我所料地说好，而是说：“好好活着，陈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