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云易碎（二）

人小力气小，勺子递到她的嘴边，再经由她一抽一抽的颤抖，真正入嘴的没几口。

殷怜儿艰难的吞下一口干米饭，哭声渐小。

两人胡乱的把饭吃了，他带着殷怜儿去洗了手，用自己的毛巾给殷怜儿擦了把脸，厕所里光线明亮，镜子里印出两张眼睛红肿的稚嫩面容。

殷怜儿吸了吸鼻子，抓着他的衣服又有些哽咽：“哥哥，我怕...”

乔引濂也很害怕，眼泪挂在眼眶里不敢落下，阿婆刚刚告诉他，他现在是家里的小男子汉，妈妈和囡囡就要交给他保护了。

他用尽全力去憋住，轻轻拍着殷怜儿的后背，稚嫩的声音里透着不符年龄的成熟：“别怕，阿婆带妈妈去医院了，囡囡不怕...”

“都会好的。”

......

吃过午饭之后，张招弟把他们送到医院里，交到陈婉珍的手里。

医院的消毒水味浓郁，方云还躺在病床上昏睡着。

陈婉珍将两个孩子抱到病房里另一张空着的病床上，回过头就发现张招弟已经没了人影，她喉咙间又酸又涩，低头查看新短信。

张招弟：【陈姨，我去给部队回个电话。】

陈婉珍松了一口气，又有些担忧，转身看到两个抱着互相安慰的孩子，布满红血丝的眼球僵硬的动了动。

殷怜儿平日里更多的是小机灵，到了真正出大事的时候，她远没有乔引濂冷静。

此时乔引濂正抱着她，目光直直的看向陈婉珍，轻声问：“是不是爸爸让妈妈伤心了。”

他还记得干妈晕过去之前，电话那头的人说他是爸爸的战友。

他知道，爸爸和干爸是战友，他们一起出去工作了……是很危险的工作。所以电话那头的人也是干爸的战斗，一定是他说了不好的话，干妈才会生病……

可是，妈妈也不开心。

他虽然年纪小，但是爸爸总是和他讲道理，他比同龄人要懂事许多，也许事情刚发生的时候他想不明白，但是经过了半天的琢磨，他也想明白了，一定是爸爸和干爸的工作出问题了……

陈婉珍此刻也没有闲心去夸赞他的敏锐，她慢慢的蹲下来，仰着脸看两个孩子。

他们的脸上还能看到各自父亲的痕迹，尤其是乔引濂，眉眼和乔胜利几乎是如出一辙。

不怪张招弟不敢多看，在这个当头，看一眼，便是在心头剐一刀。

陈婉珍沉默须臾，病房里只有挂瓶针水缓缓流动的声音。

她的心头揪成一块千疮百孔的漏斗，事请就是这么巧合，在救援部队即将撤回的时候，殷华和乔胜利牺牲了。

可她能告诉他们真相吗？

陈婉珍闭上眼眸，呼吸声加重，胸口起伏，双手握拳撑在床板上。

半晌，她睁开略显浑浊的眼眸，轻扯嘴边，亲口给他们编了一个美梦：“桥桥，你还记得你最喜欢的奥特曼吗？它总是需要去到不同的地方打怪兽，是个大英雄，你们的爸爸就是这样的大英雄，有特别坏的坏蛋需要爸爸去打，所以他们暂时不能回家了。”

她呼吸停滞了几息，指甲扎进掌心的肉里。

她这一生都在追求科学与真相，临老了却为了保护孩子们的心理健康，编织了华而不实的美梦。

陈婉珍不敢再看他们怀疑的目光，她目光闪躲，声线不稳：“妈妈也没事，她们最近太累了。”她停顿了几秒，沙哑道：“不过别担心，她们会好的。”

她说了一堆，从大英雄保护世界就是在保护她们，说到爸爸虽然回不来，但是他们永远爱他们。总算是糊弄住了两个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孩子。

陈婉珍刚要松一口气，心底却浮现上更浓的悲伤。

他们这么好骗，无非是信任她，无非是年龄不大，还不懂死亡为何物。

可是...

正是这么年幼的他们，在今天，彻底的失去了父亲。

在他们懵懂无知的年纪，第一次，经历了死亡。

只是殷怜儿还径自纠结，她不喜欢听到大英雄这个形容，从小就不喜欢，对爸爸要去打怪兽不能回家，害得妈妈生病这件事，她很不开心，她紧紧的抓着乔引濂的袖子，浅色的眼眸扑棱棱的眨，怯生生的问：“阿婆，爸爸能不能……”

她想问爸爸能不能不要当大英雄，她想要爸爸回家……可是触碰到阿婆目光里意味不明的情绪，她吓了一跳，将剩余的话噎回肚子里，小心翼翼的转了话风：“能不能回来看看我们再去呀？”

奥特曼有朋友，神仙也有家，仙女教母还会和灰姑娘做朋友。

所有的英雄都会和家人朋友在一起，为什么她的爸爸和干爸不能回家呢？

得到了陈婉珍否定的回答，殷怜儿越想越委屈，明明是阿婆自己说的做人就要彼此谦让，她自觉自己已经妥协了一部分，但是爸爸还是不退一步……她难过的又要掉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