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讯

姜月回来。

而睡梦中的姜月，此时正与魏南风，在只有两人的世界里，玩得不亦乐乎。游遍了奇山异水、看遍了大江大河。

姜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他们哭着说想她了，她这才意识到，她已很久没见自己的爹爹、娘亲、大哥和姐姐了。

她也记起了，南风哥哥不会再回来的事实，眼前的一切不过是自己的想象。

一边是自己家人的呼喊，一边是南风哥哥的陪伴，姜月哪边都放不下，哪边都无法割舍，就像是绳子的两头，一直在拉扯着姜月的神经。

三日后，天微亮，姜月缓缓睁开双眼，有些不适应光亮，闭了闭眼，才再次睁开。

给她擦脸的冬叶愣了愣，眨眨眼，确认自己没看错，这才哭着跑出去禀报其他人。

片刻后，卫氏喂姜月喝着粥，其余三人站在床边紧盯着姜月看。

忠勇侯先察觉到不对劲，姜月已两碗粥下肚，却没说一句话，姜月太过安静了，仿佛变了一个人。

姜月看着负手立在旁边的忠勇侯，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声音喑哑但清晰，“爹爹，南风哥哥一家是怎么死的？”

卫氏手里的勺子掉进碗里，清脆的碰撞声，惊醒了愣着的众人。

忠勇侯看着一脸执拗的姜月，心中酸涩，他活泼天真的女儿终究是没了。

“是被剑所伤，刑部和大理寺还在调查。”太过残忍，忠勇侯不想说给小小年纪的女儿听。

姜月看出来爹爹的隐瞒，遂不再多问。

夜晚，忠勇侯府的人都睡下了。一个只身着中衣，外披白色兔毛披风的小小身影出现在了忠勇侯的书房里。

一柱香后，姜月若有所思地往揽月阁走，三人中，长公主和南风哥哥都是一刀毙命的，唯独镇国公身上遍布剑伤，却刀刀不在要害，显然是失血而亡。

所以，凶手的目标是镇国公，南风哥哥和长公主都只是顺带的。

姜月想到这，泪水又落了下来。南风哥哥说过，他见过战争之后的大齐，百姓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遍地哀嚎。他想帮帮他们，所以他想当官，想考取官名，想当个利国利民的好官。

她还记得，那时他眼中的向往，他的意气风发。

姜月无论如何也释怀不了，清风明月般的少年，生命以这样的方式戛然而止。

姜月避开守夜的冬叶，推开房门，不出意外的看见姜穗在自己床上坐着。

姜穗定定瞧着姜月，知道她不会先开口，无奈道：“阿月，可是嫌姐姐笨手笨脚了？从前这样的事，你都是和姐姐一起的。”

姜穗嘴上怪着姜月，眼睛却担忧地盯着她。

姜月忍不住走过去，埋进姜穗怀里，抽抽噎噎道：“阿姐，凶手会被抓到的，对吧？”

姜穗拍拍她的背，语气坚定，“会的，一定会的。”

夜已很深，姜穗陪姜月一起躺下，哄着她入睡。没多久，耳边便传来姜月的嘟喃。

借着微弱的烛火，姜月眉头紧锁，嘴里一直重复着 ‘南风哥哥，不要’，显然是魇着了，姜穗忙叫醒她。

可没一会儿，姜月又被魇了。

一连三天都是如此，忠勇侯请来游医也毫无办法，心结不解，梦魇就会一直在。

又过了一月，谋杀案却陷入了僵局。

忠勇侯带着所有人回到长安，成武帝便派左相与刑部、大理寺共同审理此案，但两部的人越往下查，却发现案件越发棘手。

跟随镇国公与长公主的侍卫都全部被杀害，凶器是平常最常见的剑，招式也没什么特别的，循着三人的路线一路调查下去，也是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凶手就像是凭空出现在沧州，将人杀害后，又凭空消失了。

除了镇国公身上的伤痕，可知是仇杀外，没有任何线索。

成武帝即使怒不可遏，也没有丝毫办法。但人死为大，天气渐暖，成武帝不得不允许下葬，案件就此空悬。

下葬这日，出殡队伍经过时，卫氏与三个孩子一起身披白纱，在忠勇侯府门口默默伫首。

忠勇侯则跟随出殡队伍一路出了城，他们身后还有数不尽的百姓。

姜月一眼也不忍抬头看。雁过必然留痕，她不信凶手手段能如此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