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起
按照礼制江见月是四妃之一,品级为正一品,需着银缕玉衣。她原先住的长明宫早就被赐给了进宫的新人,没什么拿得出手的陪葬品。成帝催促着尽快下葬,礼官只好按照二品规格草草盖棺定论了。
灵木作为江见月为数不多的贴身饰物自然也被装进了首饰匣,一同被送往了东郊皇陵。它原本应该离开此处寻找下一个宿主,可江见月是它记事以来为数不多攻略失败的宿主,于它而言有些特别。
江见月在暗室里常常念叨,早知今日当初不如一死了之,多活的这二十年到头来也只是一场笑话罢了。她任务失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出在攻略对象身上,成帝油盐不进软硬不吃,到最后也没能上演浪子回头的戏码。
虽然攻略对象不是灵木直接指定的,但每每感受到江见月的痛苦,它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不应该和她签订契约。这份契约不止影响了江见月,还间接祸害了她的弟弟江上秋和儿子傅云起。
灵木有治愈伤病的神力,此前的十几任宿主都没有经受过什么磨难,它不由还有些小得意。可自从跟了江见月,它常常感到心有余而力不足。身体的伤痛原不是最磨人的,它善医凡众身,却不治世人心。
它甚至觉得自己和江见月一样得了心病,被一股执念牵引着,去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云起,你是云起!”
外间一阵嘈杂声响,它调动灵力查探,发现江上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紧紧抱住了傅云起。
和江上秋的激动相比傅云起显得内敛许多,局促不安地拽着不合身的衣袖,呆呆立在原地。明明是皇子,夹在一堆侍卫中间却像个犯了错的质子一般。
“云起,你受苦了。”
江上秋在心中痛骂成帝枉为人父,辜负了姐姐还对亲生儿子不管不顾。傅云起被他一把按在怀里,强忍住推开他的冲动,假惺惺地抹了把不存在的泪。
他六岁便和母妃分开,灵木跟着江见月也有十年没有接触过他,今日再见,总觉得他的气息和幼时不大一样了。傅云起不是它的宿主,没有办法和它产生感应,灵木只能困惑地围着他绕了一圈又一圈,说不出到底哪里古怪。
“请七殿下与江太医先上车吧,别误了时辰。”
礼官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傅云起不想横生枝节,率先钻上了马车。江上秋悲愤填膺,但也知此刻不是向成帝复仇的最佳时机,跟在他身后进了同一辆车。
傅云起没想到他会跟自己同乘,只好黑着脸把准备好的暗器藏进了腰间。常如岁派人把给冷宫添了几把桌椅,他尽可能地拆掉蹬腿桌角,用小刀打磨成了轻便的锐器。
“云起,这些年你在宫里过得好不好?皇后是不是偷偷找你们麻烦了?”
江上秋被限制了行动封锁了消息,还以为姐姐是因为失宠郁郁而终,怎么会想到傅云起已经过了十年人尽可欺的生活。
傅云起懒得与他多费口舌,索性靠在车壁上假寐。宁许巧笃定他此去没法活着回来,昨晚很有兴致地玩到了大半夜,让他实在有点精力不济。
“好,好,你先休息,别的话我们一会儿再说。”
他唇色惨白面无血色,江上秋紧张得给他搭了把脉,发现只是略有些气血亏虚后才稍微放下心,给他盖上毯子垫了一个软垫,目光灼灼地看着他睡觉。
傅云起皱了皱眉,他一个人过惯了,被旁人这么盯着如何睡得着。他掂量了一下,最后还是默默闭上了眼睛,只当对面的江上秋不存在。皇陵距离皇宫只有两日的车程,除了京城之后随时都有可能遭到伏击,他能休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他已经一连三日没有睡过安稳觉,稍一放松身体便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苍白的脸逐渐染上了病态的绯红。
江上秋一直密切地关注着他,自然察觉到了异样。见他呼吸急促昏迷不醒,伸手在他额头上探了探。虽然只是发热的前兆,江上秋还是吓了一跳,急忙将他摇醒了。
“云起,醒醒,你是不是感染了风寒?马上就到驿站了,我去给你煎一副药。”
傅云起挣扎着睁开双眼,连说话都比平日费劲了些。身上的鞭伤还未愈合,随着马车的颠簸伤口被撕裂了几块,他能感受到里衣后背都被血水沾湿了。
很快送葬队伍在山脚的驿站停下,江上秋慌忙抱着药箱去借用厨房的煎锅煮药。傅云起艰难地抱着毛毯走下车,尽量不去牵动身上的伤口,但等到关上门在房里安顿下来,他还是落得周身血肉模糊。
他咬紧牙关无声地咒骂着,这点疼不算什么,他担心的是自己没法行动自如,遇到袭击时便会少一分把握。
灵木见他满头大汗的模样很是忧心,它还记得傅云起在长明宫被众人捧在手心里时,像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瓷娃娃,扯掉了两根头发都把乳娘吓得不轻。灵木没和小孩子打过交道,也没见过这么脆弱的小东西,对此颇为不解。
可他如今这副隐忍的模样让人看